年老的國王召見三位王子,要選繼承人,他為這此煩惱多年。
大王子很聰明,但是愛騙人。二王子很勇敢,但是生氣就砍人。小王子很善良,但是非常傻,只會在花園的角落玩泥巴,跟蚯蚓說話,而且常常挖洞,把雞雞塞進去。
國王告訴他們,現在開始比賽。
「給你們三天,出宮去尋找,看誰能夠帶回來最華貴的毛皮。」
國王還說,比賽獲勝的王子繼承王位,落敗的王子必須驅逐。
兩個哥哥離開後,小王子還在原地顫抖。
「請問父王,驅逐是什麼意思?」
國王看了他一眼,抬頭看向遠方。
「就是要離開這個家。」
「可以回來嗎?」
「永遠不能回來。」
小王子聽完忍不住就哭了,他比賽從沒贏過,他不知道什麼是華貴的毛皮,更不懂怎麼找,他甚至不敢走出宮殿,他騎馬會摔,走路會跌,看到陌生人就緊張得打嗝。一想到要永遠離開這個住了三十年的家,就忍不住流淚。
這三天,大王子跑去找大臣,編了假命令,騙到一張黑貂毛皮。二王子跑去找商人,拿刀砍人,搶到一張老虎毛皮。而小王子就是哭,哭了三天三夜,淚水流進花園裡的蚯蚓洞,大大小小的蚯蚓都爬出來拜託他別哭了,淹水啦,可是他就很難過啊,於是蚯蚓國的國王站上石頭,搖搖王冠,抖一抖白鬍子說:
「別哭了,小王子,你把這片樹葉,壓在床底下,隔天就能變出最華麗的毛皮。」
隔天早上,小王子掀起床墊,在他眼中,依舊是一張破爛的枯葉,但是其他人看到都讚嘆不已,在他們的眼中,是一張北極熊的純白毛皮。
兩個哥哥不敢相信,父王也覺得奇怪,於是又出了新的比賽題目。
「這次,給你們兩天,新的王冠需要寶石,看誰能得到最耀眼的寶石。」
這兩天,大王子去找大臣,假裝要檢查,偷到一顆藍寶石。二王子找上商人,刺殺了對方,搶到一顆綠寶石。而小王子雖然知道不該哭,但實在忍不住,蚯蚓國再度鬧水患,大小蚯蚓哀怨連連,蚯蚓國王只好又站上石頭,搖搖王冠,抖一抖白鬍子說:
「別哭了,小王子,你把我身下這顆石頭,放在枕頭下,隔天就會變出最漂亮的寶石。」
於是隔天早上,小王子拿著一顆石頭去見國王,他以為是石頭,但其他人眼睛發亮,認為真是世上最美的粉紅寶石。
兩個哥哥猜想弟弟用了黑魔法,要殺了他,但國王安撫他們,要出第三題,而且最後一題最重要,這題決定勝負。
「未來的國王需要王后,明天早上,看誰能夠帶回最美麗的女人。」
大王子一樣又騙了大臣,拐走宅邸裡最漂亮的女人。二王子一樣又殺了商人,綁走商店裡最漂亮的人。小王子也一樣,就是哭,哭到白鬍子的蚯蚓國王想扁人,他說:
「小王子,看在我們這麼久的交情,我才一次又一次幫忙,但這是最後一次,聽到沒,再哭就把你幹掉。」他扭一扭脖子,「來,介紹你認識,這是小公主,最讓我頭痛的小女兒,帶回去床上睡一晚,其他我懶得說了。」
小王子蹲下,小心翼翼捧起小蚯蚓,躲回房間裡,把蚯蚓公主放在枕頭上,然後把門鎖上。
他很緊張,手腳都在抖,為了掩飾只好裝大方,他請蚯蚓公主盡管吩咐,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這個王宮就是她的地盤,她會是這裡的皇后,國王就是他,因為他贏了兩場比賽,第三場也會贏,雖然他一點也不曉得為什麼,大概是魔法吧。小王子很少一次講出這麼多話,結果咬到舌頭,氣氛尷尬。他想起要關心對方,問蚯蚓公主會不會緊張,會不會想家,會不會想念爸爸,應該有一點吧?
「不會。」
蚯蚓公主聲音很平穩。
「那公主需要什麼嗎?」
「不用。」
「妳一定口渴了吧,想喝水嗎,水太普通,水果吧,不要嗎,還是喝酒吧,晚上適合喝酒對不對,我也喝一點好了,會喝酒嗎?」
小王子端起酒杯卻打翻。
「小王子,不用緊張。」蚯蚓公主掀開頭紗,微微一笑,輕聲說:「你先躺下來,放輕鬆,我會教你。」
她眨眼睛,小王子就紅著臉,脫衣服躺上床。但是他一躺下就睡著,還睡過頭。都快中午了,父王準備要宣布比賽結果時,小王子才捧著蚯蚓現身,他們走進人群,男人流口水,女人咬手帕,全場一致認為蚯蚓公主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於是賽後的慶典變成蚯蚓公主的歡迎會,在大殿上,所有人圍住蚯蚓公主,又是甜點,又是笑話,有人表演雜耍,還有人跳肚皮舞,巴不得她能對自己笑一笑。
而在這時,大王子趁著人多,倒了一杯毒酒想騙弟弟喝,但揉揉眼睛,見到殿上大臣紛紛向他朝拜,大王子狂喜之中一飲而盡,隨即臉色發黑一命嗚呼。二王子趁著混亂,抽出刀子要殺弟弟,突然見到有位商人遞上一袋金幣,他隨手將錢袋掛腰間,卻是一把利刃刺進肚腹,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國王前一刻還黏著蚯蚓公主嘻嘻笑,扮鬼臉,轉頭一看,兩個心愛的兒子竟然都吐出舌頭掛了,年邁的國王摔下王座,捂著心臟,從此沒了呼吸。
小王子回到房間裡,縮在床上,不言不語,回想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
昨天以前,覺得日子不會變,沒想到今天,爸爸和哥哥就被抬走,宮殿裡外披上哀悼的黑色。大臣向他交代國家大事,但他都聽不懂,滿腦子都是爸爸和哥哥說過的話(雖然都是被笑被罵),和他們玩過的遊戲(雖然都是被追被打),吃過的飯(雖然都是吃剩的)。但他不介意,他們是唯一的親人,永遠都是。小王子情緒湧出,難過得想哭,但他知道國王不能哭,於是躲到棉被裡,才嚎啕大哭。
哭了一陣子,他發現眼睛好痛,雖然有哭,卻沒有一滴淚水。
「小王子,你還好嗎?」
小王子這時候才發現蚯蚓公主就在一旁。
他按著眼睛說,「公主,我為什麼會這樣,妳知道嗎?」
「是我施魔法。」
「妳為什麼不讓我流眼淚?」
「我討厭眼淚。」
「可是眼睛會好痛。」
「要怪就怪你自己,這麼愛哭,從今以後別再哭了。」
「可是,我會難過啊……」
小王子又空哭了一陣,眼睛紅腫,痛得他扭來扭去。
「對不起啦,還會痛嗎?」蚯蚓公主靠近說,「好啦,我是為了你。那些人不見也好,他們值得你這麼傷心嗎,是不是。你別怕,我不會欺負你,我會好好照顧你,我們蚯蚓一族都很喜歡你,因為有你,我們才能施展魔法。」
「我不懂,什麼魔法,為什麼他們把妳看成美女?」
「我是美女,只是不是人類!」
「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因為蚯蚓的魔法。」蚯蚓公主說,「魔法是我們蚯蚓一族的天賦,不過呢,也有施法的條件,一輩子最多也只能施展一次,我之所以能接二連三施法,是因為你給我魔液。」
「什麼魔液,我哪有這種東西?」
「有,你有很多,你這幾年給了我們不少魔力之液,你難道不知道,就是你趴在泥巴上,然後用那個東西,就是那樣。」
「什麼那樣?」
「你會流出那個啊。」
「我還是不懂,我的尿尿?」
「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你不能跟任何人談起這件事,除了我以外都不行,人類不行,蚯蚓也不行。」
「那如果說了會怎樣?」
「絕對不行!」
小王子還想再說,但見到公主眨了眨眼睛,就打起呵欠,躺在枕頭上,眼皮越來越沉重,在睡著前他聽見溫柔的聲音。
「躺好吧,睡吧,小王子啊,不用擔心太多,明天你就會成為國王,你的願望達成了不是嗎?」
「可是我不想……」
「不想什麼?」
「不想當國王……」
「是嗎,安心睡吧,你的心願我會幫你達成,永遠的小王子啊。」
文/圖:張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