濺出不少水;現在水面只高過胸下緣一些而已。
他虛脫無力,雙眼模糊,只感覺小兄弟的頭麻麻的。
乳白色的混濁液體緩緩浮上水面,慢慢染開。
他看著一隻、隻「小蝌蚪」甩動鞭毛,向四面八方游動;有的「蝌蚪」游向大肚腩,卡在體毛上。
他用食指與拇指拈起幾隻完全卡死在上頭的生命體,纏繞成一顆白白的毛球狀顆粒,一時覺得十分驚奇,因他從沒見過「小蝌蚪」的樣子──這樣一隻隻游動、亂竄的樣子──
平常只是隨手抽一堆衛生紙,包一包就往垃圾桶裡丟 ,隔天或過隔天成黃色塊狀──
可從沒見過、近距離觀察過「小蝌蚪」在水裡優游的狀態──
興快感並未持續太久;從恍恍惚惚的狀態回過神,「濺(tsuānn)出來了嗎?邊意淫小雯……濺(tsuānn)出來了嗎?」
「呃哦哦哦(嗚嗚嗚嗚──)」
他壓抑尖叫的衝動,深怕驚動門外的曉雯,怕她奪進門看到這番景象。
他無法把臉埋進被自己噁心至極的體液汙染的洗澡水裡頭。
他唯一想得到的、能最快了結方式,就是將雙手交疊,虎口對準自己的咽喉,牢牢扣住喉結上緣,並用力擰緊,直到呼吸困難。
絕不能讓他們知道──他用力用鼻孔吸氣確定沒有空氣進到肺部──他們不需要知道──就這麼去死──他擰得更緊像擰緊毛巾那樣,指尖感受柔纖維般的觸感──長到頸部的後髮髮尾、鬢角、沒刮到的鬍渣、皮膚,表面長過青春痘而坑坑巴巴的──指甲咬入皮肉──他們不用知道──去死一死──一個人上路就夠了──不用讓他們知道──死吧死吧──他不該來──快去死──來了只會勞煩他的國中同學───快去死一死──不能讓他們知道──死、死、死──他們得拖一具屍體回台北──去死──呃不,回他父母面前──去死去死──次子冷冰冰的遺體──去死去死去死──你忍心讓兩老白髮人送黑髮人──他不在乎──就這樣去吧──痛苦只是短暫的──去死一死──胸腔開始疼痛──去吧──不需要活在這世上──去死一死──他們不用知道──就算把祕密都拖進墳墓──去死吧──沒人要你活著──去吧──去死一死就好──他們不能知道──去死吧──
「她」不用知道。
憋到極限了,實在無法繼續擰緊咽喉──可能是求生本能?──他像條落水狗在水中掙扎,嗆了一大口水(可能還混雜一些從那話兒排出的體液。)
他劇烈咳嗽、上氣不接下氣,眼睫毛刺得眼睛睜不開──分不清是鼻水、是淚水、是洗澡水,還是「小蝌蚪」──只好向浴缸外翻滾,滾落到地上,四肢伏地,大口吸空氣,再把水咳出肺部。
滿口鼻水與腥味的張天明,好不容易穩定呼吸,拭去卡在睫毛上的異物。
終於能張開眼睛。
水濺得滿地都是,而浴缸水已經髒成……沒人想再進去泡的程度。
他只好大吸飽氣,憋住呼吸,把整條手臂浸入髒水,把底部的缸塞拔起。
水開始從排水口流出,形成一個逆時鐘的漩渦,慢慢把白濁的髒塊、異物一同排出。
他跪了下來,伏在浴缸邊緣,慢慢拾回理性,並開始思考剛剛到底在幹殺小。
手,是自己的;小兄弟,也是自己的;兩顆金玉,吊在胯下,何時噴發出來,也是自己能控制的。這三樣法寶──魔手、法杖、金玉──三位一體,就不再受自己控制,自行活動起來。
到底在幹殺小?
剛剛一陣癲狂的行為令他疲憊不堪。他等著、等著、等待水排乾,吃力、緩慢地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直到最後一些水被吸進排水口,發出「咕嚕──咕嚕──」的收尾聲。
未能自我了斷的他,羞恥地看著擱淺的小蝌蚪,在浴缸底部結成一塊一塊的。
他盡其所能將這些塊狀物撈起來,並小心翼翼捧在掌心,不讓任何一隻遺留在那,讓下一個進來的人抓包,抓到他剛剛在浴室──隔著一扇半透明且毫無隔音功能的門,門後有一位熟睡的美人躺臥床上──偷偷意淫心儀的女人,一邊「動手玩創意──」
乾脆再裝滿一缸水?
這次改把頭浸入水中,看能不能把自己溺斃就算了;想來想去:實在太花時間,實在不妥,遂放棄。
他決定,時間還早,拿蓮蓬頭把案發現場沖一沖──應該夠長,從浴缸到淋浴間那邊,蓮蓬頭的連鎖應該夠長。把這些「小蝌蚪」沖進排水溝。
他連自我了斷這種自己能決定的事都下不了決心,著著實實成了什麼都做不到的廢材。
他跪在地上,邊扯著勉強能靠近浴缸的蓮蓬頭、對準還遺留「小蝌蚪」的位置沖水。
沖完水,他蜷曲身子,靠坐浴缸邊緣──剛縮回去的金玉貼在磁磚上,感覺涼涼的──木然瞪著半透明的門板。
不知為何,國中畢旅的回憶,在腦海裡,一點一滴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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