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影開頭便進入了「回憶」之中,敘事彷彿循著蝸牛殼上的紋路,觀眾隨之繞進了蝸牛少女的生命當中,總是看著「直角」來獲得安全感的小女孩葛瑞絲,她的人生卻被這些銳利的邊邊角角所傷。「萬物皆可修補,裂痕值得珍惜。」片中引用日本技藝「金繼」的概念來修補摔碎的碗,《蝸牛少女回憶錄》勢必也會是一趟修補心碎的旅程,揭開創傷、詮釋悲傷而後撫慰療傷,我則是著迷於這古怪、黑暗的生命故事,從中帶出導演透過「蝸牛」交付給觀眾面對人生的態度。

片中主角是一對龍鳳雙胞胎,母親生下兩個孩子後就過世了,由坐在輪椅上的父親負責照顧這對雙胞胎姊弟。有意思的是,他們各自從父親身上繼承了不一樣的特質,父親的動畫師身分讓姊姊葛瑞絲徹底愛上逐格動畫,因此才會懷抱著去上動畫製作課程的美夢,而雙胞胎弟弟吉伯特則受到父親曾在街頭賣藝的影響,吉伯特夢想能去巴黎當魔術表演者,他喜歡跟父親學習雜耍,他崇拜火焰,常常示範噴火秀,更喜歡玩火放鞭炮。他們的原生家庭看似殘破不堪,這名父親始終認為自己該給孩子們一個短暫又圓滿的童年,因為每個人都值得擁有這樣美好的時刻,他總是帶著孩子們去樂園搭雲霄飛車,因為俯衝下來時,他彷彿能夠找回自己早已癱瘓多年的身體與感受。然而,患有睡眠呼吸中止症的父親,卻在某一晚沉沉睡去,這對雙胞胎因此被迫送往澳洲東西岸的寄養家庭,僅靠著書信聯繫,卻始終存不夠錢去見對方,他們再次見面時弟弟只剩下骨灰。


真正幫助葛瑞絲走出來的是她的忘年之交「蘋琪」,她生命中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全片筆者我最愛的角色。蘋琪奶奶的人生故事充斥著意想不到的冒險,她面對不幸降臨時,她會不小心脫口而出一句髒話,小拇指斷掉的她選擇用比中指來對抗這殘酷不公的命運,二度喪夫的她做過許多工作,最終她選擇用雙手牽起那些臥病在床的人們,透過這種方式來平緩治癒他們的心靈。相形之下,總在一旁看著奶奶主動出擊的葛瑞絲,羨慕也嚮往他人的生活,如同在圖書館裡翻看瀏覽別人故事的書籍, 自己的存在卻在隱沒淡出,她為此感到焦慮惶恐,幸好蘋琪奶奶告訴葛瑞絲:你得親自感受生命,繼續走完人生的路,我們要學習蝸牛「不走回頭路」的精神,因此也能見到自己身後那道閃亮亮的「蝸牛痕跡」。奶奶幫助葛瑞絲,走出了具有恐怖戀物癖的未婚夫肯所留下的陰霾,接受了雙胞胎弟弟過世的深切悲痛,葛瑞絲則換過來幫助奶奶,面對阿茲海默症不斷流失記憶,陪她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哩路。電影結尾來了一個讓所有人淚崩的轉折,那是奶奶在失智症發作初期寫下的信,信裡她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孤兒身分,她懂這種被囚禁的感覺,這正是葛瑞絲看待自己的方式,「最糟糕的籠子是我們自己打造的。」事實上,這些籠子始終沒有上鎖,葛瑞絲應該放自己自由,好似那些飛出籠子的鳳頭鸚鵡與虎皮鸚鵡。

半滿的杯子,可以解讀成你擁有半杯水,也意味著你少掉了半杯水。特別喜歡《蝸牛少女回憶錄》裡的「杯子哲學」,起初用來呈現出姐弟倆樂觀與悲觀的性格反差,並帶到他們的父親擁有「不滿也不空」的杯子,指的是對現在的人生感到滿足,而後提到碎掉的杯子,則是代表了葛瑞絲所經歷的苦難。身為台灣的影迷來說,我看著片中杯子裡的水也感到幸福滿足,今年竟能在大銀幕上觀賞兩部來自澳洲的成人動畫,一者是金馬奇幻影展選映的柏林泰迪熊獎作品《太空百合戰鬥姬》,另一部則是《巧克力情緣》導演的新片《蝸牛少女回憶錄》,也是今年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的入圍者之一。導演亞當艾略特秉持著他的不對稱美學,要我們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對應到葛瑞絲選擇活下來的原因實在動人,這些讓我們疼痛的火花,可能會在身上留下永久性的傷疤,慶幸的是,觀影後的我們明白了,這些傷疤仍會繼續微笑著。

🎶延伸聽歌: #呂薔 《#蝸牛》
💖我在 #哈拉影城 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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