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無形的重壓與虛空的繁華——讀《傳道書》第六章 Grace in Light and Shad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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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與影之間,有些話不能說出來,只能用心聽;有些真理不在書頁上,而藏在一滴淚水、一縷風中。傳道書第六章,如一面古老的鏡子,映照出人的無能與神的沉默,映照出我們終其一生追逐卻不曾握住的——幸福、意義、名字、永恆。
我試著不從高處解釋它,而是低下頭,讓這些話語穿過我的胸腔,讓它們如霧一般散開,浸透我靈裡深處那些也說不清楚的疲憊與渴望。我願意將這些思緒寫成一篇如風的筆記,不是論證,也不是教導,而是和你一起,在神的恩典裡慢慢行走,一起學習在影子裡看見光,在虛空裡聽見回音。
這不是關於理解,而是關於安靜地被愛,關於在不知道答案的時候仍願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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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光之下的沉重
我曾看見,一道光從雲層的縫隙中流下,落在大地最靜默的角落,那裡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只有微塵漂浮,宛如未完成的禱詞,在空氣中緩緩旋轉。
那人站在光中,如金粉覆身,頭上是榮華的冠冕,腳下鋪滿珍寶,周身環繞著眾人的欽羨和讚嘆。他有一切:金銀如山,帳冊豐盈,名譽高懸如天際的星。人稱他為蒙福之人,說他是神所眷顧的證明。他也這樣相信。直到某天,他發現自己在宴席之前止步,桌上佳餚萬千,他卻不能張口;杯中盛滿甘醇,他的舌卻乾涸無味。
那是怎樣的一種空?是有形之物無法充實的深淵。他握住的金幣變得冰冷,觸感如石中之骨;他的房屋寬廣如殿,卻迴盪著空響;僕人進出如影,他的心卻孤立如島。他的夢被金線縫製,卻無法為他帶來一夜安眠。他在夜裡睜眼,看見窗外的月亮緩慢游走,像一個熟悉的靈魂,悄無聲息地離他而去。
神將這一切賜給他——財富、尊榮、長壽、兒孫繞膝——卻沒有將享受的心賜給他。這是天的隱密,是恩典的反語,是榮耀的反光。他渴望的,不過是能夠坐下、吃一口麵包,感覺那份熱度通過喉嚨流入胸膛;他所求的,不過是有人在他耳邊說一句話,而他能真正聽進心裡。
後來,他明白,有一種空虛不是貧窮帶來的,而是從擁有中滲出的沉寂。富足讓他的手滿溢,卻讓他的心變得遙遠。神使他不能享用,正如風不能留在掌中,正如夢不能折疊收藏。那吃用他恩典的,是他從未想像的他人——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命運,他們咀嚼他未咬的果,飲盡他未啜的酒。
他坐在自己建造的殿中,看著牆上的畫像與自己無關,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晃動如同天國的門口。他在繁華之中感到深刻的蒼涼,在人群之中感到難以言說的孤獨。他開始祈禱,語言像水一樣流動,句子不成形,只有心的顫動被神看見。
那是一種恩典的破碎,是榮耀被折翼之後的柔軟,是當一切屬世的聲音都消失,靈魂才開始低聲歌唱的時刻。
那聲音說:「我仍在這裡,與你一同坐在這無法享受的殿堂。我不是因你富有而親近你,也不是因你失落而離開你。我是你的神,在你歡笑時默然,在你空虛時擁抱。」
他垂下頭,不再問為什麼不能享用;他開始問:為何我曾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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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歲月未熟的靈魂
他曾夢見自己是一棵樹,枝幹繁茂,葉片如星辰般點點閃爍。枝上結滿果子,每一顆都凝聚著時光的重量,是從自己血中長出的延續。他數過,一百個果實,一百個名字,每一個都曾在他心裡發芽,如願望在夜裡悄然開出柔光。
他年歲也如這樹年輪般疊加,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他的臉龐刻下時光的紋路,像舊地圖,指向過去的每一段跋涉與每一次微小的轉彎。人們向他祝賀,說他有福,說他的日子如長河,永無乾涸;說他的子孫如繁星,夜空因他閃亮。
但他知道,那些日子雖多,卻似薄霧,每一日都是無聲地飄過,未曾真正觸碰心的輪廓。他坐在自己的老屋裡,耳中傳來子孫爭執的聲浪,如野獸爭搶破碎果實。他的名字在人群中被提及,卻沒有一個聲音帶著愛。他長壽,卻不快樂;他多子,卻無親。
他開始想像另一種存在——一個未出生的靈魂,沒有被命名,沒有呼吸過塵世之氣,也未曾為世上任何一物動心。這靈魂如晨霧,在第一縷日光升起前悄然蒸散,既無苦楚,也無欲望,無需背負世間沉重,無需目睹美夢成塵。
那靈魂對他說話,聲音像天使手中未撥動的琴弦:
「你走過這千年的歲月,卻從未真正停下來歇息。你追逐福樂如同追風,累積日子如同沙堆。可你是否曾停在某一刻,把心放進來,聽聽它的聲音?」
他想不起有過。他的快樂都像鏡中之花,望見時已經飄遠。他的笑聲總與責任綁在一起,與傳承、與制度、與不可觸碰的名譽。他被活成一面旌旗,風停了,他就不再飄動。
如今他坐著,像一口未封的棺材,還有氣息,卻沒有熱度。他甚至無法想像自己被安葬,因為靈魂還未找到歸宿的所在。那未出世的靈魂再次說:「我未嘗活過,也未曾死去,我未見天光,也未聞哭聲。但我得了安息,因我從未離開祂的手掌。」
他開始流淚,不為失去的青春或錯過的愛,而是為自己從未真正活過的靈魂。他的子孫或許將他的名字刻在石上,放在高處,供人瞻仰。但他知道,唯有那無名之靈,在天父的眼中,被真實地看見。
他低聲禱告,不再為長壽求延續,不再為兒孫求榮光。他只說:「主啊,我願像那未落地的靈魂,歸你懷中。讓我學會,在歲月的流裡停下腳步,學會喜樂,不因擁有;學會感謝,即便失去。」
風起了,像是神在回應。那棵他夢中的樹,在風中搖曳,落下一顆未熟的果實,靜靜地,無聲地,落入恩典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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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風中的思想者
在黃昏的邊界,他遇見了兩個人。
一個披著智慧的袍子,眼神深如湖泊,手中握著無數書頁和邏輯的結晶。
另一個赤著腳,眼神空茫如野地,手裡什麼也沒有,嘴裡咬著一根草,笑容隨風飄搖。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那個智慧人。他走過無數條路,讀過許多書,總以為理解世界是一種恩賜。他用言語構築城牆,用思考防衛自己內裡的空虛。他把日子花在理解「意義」,卻始終找不到能裝滿心靈的器皿。
他與那赤腳人並排走在風中,一邊走一邊問:「你可知人生為何而勞碌?你可知明天是什麼模樣?你又可知,誰能活得最值得?」
赤腳人笑了,沒有回答,只是用指尖撫過路邊的蒲公英。種子飛起,像沒有負擔的靈魂。
「智慧人所吃的,不也是為了餵飽肚腹?愚昧人所求的,不也和你一樣——只是想活得舒服一些,不至於太冷、太餓、太孤單?」他說。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一切勞碌都朝向同一張嘴巴,而那張嘴永遠不說「夠了」。
他開始思考,究竟是誰賦予這張嘴那麼多權柄?是本能嗎?是制度嗎?還是那位創造萬物的神,在其中藏了一個不解的謎語?
他想起聖經裡那句話:「人的勞碌都為口腹,心裡卻不知足。」
智慧沒有讓他免於煩惱,反而讓他看見更多空洞與裂縫。愚昧也沒有使人更幸福,只是讓人看不見自己的失落。
「那麼,眼睛所看的,是否真的比心裡所妄想的更好?」他低聲問自己。眼睛能看見麵包,但不能吃下滿足;能看見愛人的背影,卻無法擁抱心靈的遠方。
那日,風一直吹,他看見風裡藏著人的渴望、惶惑、無助與自欺。城市高牆之內的夜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卻驅不散人心裡的黑。
而主的聲音在他心裡輕聲響起——不似雷霆,倒像是一滴水落入心田:
「我所賜的平安,不像世人所給的。人若喝我所賜的水,永遠不渴。」
他忽然領悟,那不斷追問的自己,不需要再證明自己比愚昧人更聰明,也不必用話語建構「意義的城堡」。真正的智慧不是知識的積累,而是知道自己終將歸回塵土,並在歸去之前,學會安靜,學會感恩,學會信靠。
風停了。他閉上眼,心裡一片寧靜。智慧與愚昧,富足與貧乏,在主面前都不再是對立,而是同樣需要恩典的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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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與神爭辯的人:塵土中的名字
他的名字刻在一本很老的書頁上,字跡模糊,彷彿用風寫成。他曾無數次地想更改它——在生命的長河中,他寫過新的、輝煌的、響亮的名字:成功者、學者、父親、戀人、倖存者、靈魂的旅人。然而無論如何更名,那古老的頁面總緩緩翻回最初的那一頁:人。僅此而已。
「先前所有的,早已起了名,並知道何為人。」
這句話如滴水穿石,在他意識的岩層裡留下一道深痕。他開始懷疑:人究竟是否自由?是否能扭轉自己的命運?是否可以與那比自己力大的神辯論?
他曾站在山巔,對著天大喊:「為什麼?」「你真的聽見了我嗎?」「如果你是愛,為什麼不讓我明白你的旨意?」
風不語,雨不答,雷鳴也未曾將他淹沒。他像一粒沙子站在塵世之頂,渺小得不配被記憶。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問,還是嘗試理解,還是想將自己的聲音插進造物者的心思裡,哪怕只是一點點。
「加增虛浮的事既多,這與人有甚麼益處呢?」這是他一生寫的總結,一如沙灘上的畫:浪來,消失,像從未存在。
但就在那虛浮的泡影之後,他漸漸感受到一種柔軟的手,將他從自我的泥沼中托起。不是用邏輯,不是用證據,而是一滴滴的恩典:在無人知曉的夜裡,有一片葉子為他遮雨;在無人愛他的時候,有一位看不見的神為他流淚。
「誰知道什麼與人有益?他虛度的日子就如影兒經過。」他讀著那句話,眼眶裡盈著光。
原來,我們無法知道的,神早已知曉;我們無法預見的,祂已經安放妥帖。
在日光之下,一切都像影子。人的爭鬥、建造、愛與恨、求生與逃亡,都像風裡飄散的塵埃。而神的手——那溫柔又堅定的手——在萬象之上,不緊不慢地描繪每個靈魂的軌跡。
他終於不再與神爭辯。他跪下,將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字交還給那位造他的神。
「主啊,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我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即使我如影而行,你的光仍照著我。」
在那一刻,他的名字不再模糊,不再是風中迷失的記號,而是被寫在永恆的心板上,被記念、被珍愛、被稱為「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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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我願被記念
有一天,我們會走到這段日光之下的盡頭,像影子歸回塵土,像名字歸回那位起初命名的神。那時,我們曾擁有過的豐富,曾失去的快樂,曾燃燒的憤怒與絕望,是否都如晨霧般褪色?是否一切都只是一場無聲的戲,觀眾早已離席,舞台也已坍塌?
但若我們曾在虛空裡抬頭,在沉默中呼求,在軟弱中不放棄愛,在苦難中仍選擇信靠,那麼,我們的影子就會因著光而存在,我們的名字就會被寫在生命冊上,不再模糊,不再暗淡。
傳道者說:「人一生虛度的日子,如影兒經過。」
我想回答他:
「是的,我如影而行。但這影,是有光才能存在的。這光,名為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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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道書第六章
我見日光之下有一件禍患重壓在人身上,就是人蒙上帝賜他財富、資產和尊榮,以致他心裏所願的一樣都不缺,只是上帝使他不能享用,反被外人享用。這是虛空,也是禍患。人若生一百個兒子,活許多歲數;他即使壽命很長,心裏卻不因福樂而滿足,又不得埋葬;我說,那流掉的胎比他倒好。因為這胎虛虛而來,暗暗而去,名字被黑暗遮蔽,而且沒有見過天日,甚麼都不知道,這胎比那人倒享安息。那人雖然活千年,再活千年,卻不能享福;眾人豈不都歸同一個地方去嗎?
人的勞碌都為口腹,心裏卻不知足。智慧人比愚昧人有甚麼益處呢?困苦人在眾人面前知道如何行,有甚麼益處呢?眼睛所看的比心裏妄想的倒好。這也是虛空,也是捕風。
先前所有的,早已起了名,人早知道人是如何的,不能與比自己強壯的相爭。話語多,虛空也增多,這對人有甚麼益處呢?人一生虛度的日子,如影兒經過,誰知道甚麼才是對他有益呢?誰能告訴他身後在日光之下會發生甚麼事呢?
(傳道書 6:1-12 和合本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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