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狹窄巷弄被昏黃的路燈切割成明暗不定的幾何圖案。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氣息,如同少女阿綾此刻的心情,沉重而黏膩。自從哥哥阿誠離開後,每一天都像被無形的絲線纏繞,窒息般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她的靈魂。
那天,醫院裡消毒水的氣味依舊清晰地留在她的記憶裡,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阿誠瘦弱的身體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尊易碎的瓷器。死神的鐮刀無情地奪走了他年輕的生命,留下阿綾孤身一人,面對著空蕩蕩的世界。
那天晚上,阿綾獨自一人來到了醫院的太平間。冰冷的空氣彷彿要將她凍結,但她內心的火焰卻在熊熊燃燒。她顫抖著撫摸著阿誠冰冷的臉頰,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滑落。最終,在絕望與不捨的交織下,她做出了那個驚世駭俗的決定。
吞噬哥哥的血肉,將他的存在納入自己的身體。
那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如同蠶食著自己的靈魂。當一切結束,阿綾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充斥著她的身體。那不僅僅是生理上的負擔,更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一份無法言喻的羈絆。
從那天起,阿綾的世界變得不再單純。在她的意識深處,多了一份屬於哥哥的聲音,一份哥哥的記憶。有時,那是一種模糊的呢喃,在她耳邊輕輕訴說著往昔的點滴;有時,那是一種清晰的畫面,如同幻燈片般在她腦海中閃過,重現著他們共同經歷的歲月。
阿綾知道,哥哥的靈魂並沒有完全消散,有一部分融入了她的靈魂之中。她就像一顆奇異的容器,同時承載著兩個不同的意識。這種狀態是如此的詭譎,讓她時常感到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阿綾,還是同時也是阿誠的一部分。
為了更好地理解這種奇特的共生關係,阿綾開始有意地接觸不同的人,觀察他們的言行舉止。她隱約感覺到,或許每一個生命體都擁有其獨特的靈魂印記,如同記憶一般,可以在吞噬的過程中被某種程度地保留下來。
一次偶然的機會,阿綾在一家咖啡館裡遇到了一位名叫李叔的中年男子。李叔是一位閱歷豐富、性格沉穩的人,他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智慧。與李叔交談時,阿綾常常會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彷彿曾經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他。
有一次,李叔無意間提起了他年輕時的一些經歷,那些細節是如此的生動,彷彿他親身經歷過一般。然而,那些記憶的碎片,卻在阿綾的腦海中引起了強烈的共鳴。那是一些阿誠曾經跟她講述過的故事,一些只有他們兄妹之間才懂的秘密。
阿綾意識到,是哥哥在她體內甦醒了,透過她的感官,重新體驗著這個世界,與曾經熟悉的人事物產生著微妙的聯繫。哥哥的存在,並非以獨立的意識完全主導她的行為,而更像是一種潛在的影響,一種在特定時刻浮現的記憶碎片。
這個世界的人們,並不知道存在著「美食家」這樣一個隱秘的群體。他們以吞噬他人的生命為食,並非為了生存,而是為了體驗不同的人生,如同觀看一場場別人的記憶電影。那些被吞噬者的意識會逐漸消亡,只留下純粹的能量和記憶片段,供美食家們玩味。
阿綾的行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與美食家有著相似之處,但她的動機卻截然不同。她吞噬哥哥,並非為了獵奇,而是為了保存那份無法割捨的親情。她背負著道德的枷鎖,行走在灰色地帶,小心翼翼地隱藏著這個驚天的秘密。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綾漸漸學會了與體內的哥哥共處。那不再是一種單純的吞噬與被吞噬的關係,而是一種奇特的共生,一種超越了生死界限的羈絆。哥哥的記憶和情感,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在她的意識深處若隱若現,指引著她,也困擾著她。
她開始思考那個在咖啡館裡與李叔交談的「自己」,究竟是阿綾,還是被哥哥的記憶所影響的阿綾?生命的界限,靈魂的歸屬,在這個奇異的少女身上,變得模糊不清。而她與李叔之間若有似無的聯繫,似乎也預示著一段更加複雜的故事,正在緩緩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