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穿越記106章: 櫳翠庵談禪
花開二朵,各表一枝,迎春在龍亭縣主家中住了幾日之事暫且不提,我們轉頭來說一心想出家的惜春。
************** 大觀園亂亂紛紛,櫳翠庵的竹林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訴說著世人的紛擾。
惜春近日心緒不寧,哥哥賈珍與侄子賈蓉的荒唐行徑,寧國府的各種腌臢事,早已讓她厭惡至極。
她雖年幼,卻心高氣傲,心中早決意與寧國府割席,甚至連哥哥嫂嫂也生出嫌隙,怕再被這些齷齪事拖累。
近日大觀園內管教不嚴,連丫鬟婆子們都賭錢鬧事,讓她覺得連大觀園都快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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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惜春在秋爽齋整理物件,無意間翻開入畫的箱籠,竟發現幾件男子衣襪,旁邊還有幾錠來路不明的銀子。
她心頭一震,臉色頓時冷得像結了霜,喚來入畫,沉聲道:「這是什麼?男人的東西,怎敢放在我們這兒?」
入畫嚇得撲通跪下,顫聲道:「四姑娘,這些是我哥哥寄放的!他說爹娘好賭,家裡的錢財放不住,怕被花光,才托我收著!」 惜春冷笑:
「好賭?哼,果然是家門不幸!你哥哥既是我哥哥的小廝,寧國府那些惡習,定也是學了不少,妳還跟他往來,怎會不連累我?
這衣襪銀子放在這裏,難道不怕人說我私藏外男之物?
我不要妳伺侯了,等等叫我大嫂尤氏帶妳回去!」 入畫淚流滿面,磕頭道:「四姑娘,我知錯了!求您別攆我,我對您一片忠心,絕無二意!」
惜春心裡一陣酸楚,想到自己的家門,哥哥賈珍的荒淫、尤氏的無能,與入畫的父母何其相似。
雖見入畫苦苦哀求,但惜春厭惡寧國府人事物的心,已達到頂點,所以咬唇道:
「你起來吧。別求了!細軟收拾一下,回去找我大嫂吧。」
入畫嚎啕大哭。
說罷,她硬起心腸,轉身離開入畫的房間,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她想起妙玉的櫳翠庵好像比較清淨,便決定去借幾卷佛經來抄,靜一靜心。 ----- 櫳翠庵內,陽光透窗,茶香繚繞,卻掩不住竹林的蕭瑟。
妙玉正在抄經,見惜春進來,淡淡道:「四姑娘,今日怎有空來?」 惜春坐下,要了《法華經》一部,卻沒急著翻開,只低聲道:
「妙玉姐姐,我只是心煩。寧國府的那些事,你也聽說了吧?連入畫的哥哥也送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害我險些丟臉。我若不早早抽身,怕是要被他們拖進泥潭。」 正說著,尤三姐也推門而入。 她自從上次被獨臂神尼點化,回了尤氏身邊奉養母親,卻常來庵中與妙玉對談,尋一份心安。
近日她們家與賈珍,又是一攤爛事,於是她又來找妙玉談心。
見惜春也在,她微微一笑:「四姑娘,你這是跟我一般,跑來這清淨地躲是非?」 惜春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尤三姐,你是為情傷才來,我卻是為家門不幸。我哥哥嫂嫂,沒一個正經的,連入畫的爹娘,也是貪財好賭,世人怎都這般不堪?」 尤三姐苦笑:「世人不堪?那是你沒瞧見自己的心。我當初也怨天尤人,覺得天下男人沒一個好的,可後來想想,怨來怨去,苦的還是自己。」
妙玉放下筆,輕聲道:「四姑娘,尤三姐說得對。你怨寧國府,怨入畫,可這怨氣,終究是困住了你自己。我在這庵裡求清淨,卻也常被俗事擾心,說到底,還是放不下。」 惜春手指攥緊經書,眼中閃過一絲不甘:「放不下又如何?難道我要與那些腌臢人同流合污?我若不冷心冷口,怎保得住名聲的清白?」
三人正嘆著人生之苦,忽聞一陣異香飄入庵中,草木焚燒的氣息夾雜絲絲藥香,熟悉而沉靜。
妙玉眉頭一挑,低聲道:「這味道……是那位高人又來了。」 庵門外,腳步聲穩健有力,聲聲落地卻又不急不徐。
法珍師太緩步而入,舊布僧袍隨風微動,右袖空蕩,雙目炯炯如星。她單掌一禮,朝妙玉點頭:「貧尼又來叨擾了。」 妙玉忙起身行禮:「法珍師太,庵中簡陋,未能遠迎。」 崔法珍目光掃過三人,落在惜春身上,緩聲道:
「賈四姑娘,你心中有怨,怨家人之濁,怨世人之亂,可你可知,怨氣如風,吹動的不是外物,而是你自己的心。」 惜春一愣,爭辯道:
「師太,寧國府的腌臢事,人人皆知,我怨他們,難道不該?我若不與他們割席,怎保清白名聲?」
獨臂神尼搖頭,聲音平靜如水:
「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誦經久不明,與義作仇家。
無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有無俱不計,長御白牛車。」
又道:「你若執於清白,便是心迷,法華經縱讀千遍,亦無真悟。清白在你心中,非外人之濁能奪。你怨寧國府,怨入畫,卻忘了關照自心。」
惜春唇色微白,喃喃道:「師太,您的意思是,我不該怨入畫,也不該怨寧國府?可他們的濁氣,確實讓我丟臉……」
崔法珍指著自己的斷臂,緩緩道:
「二十年前,我為刻《金藏》,自斷左臂求法,世人皆說我瘋狂。
可我心無悔,因我知,斷臂不損法心。
你若真想清白,何必在意他人議論?
入畫的家人糊塗,卻非入畫之罪。你若攆她,豈不正中那些議論你的人的下懷?
心悟則轉法華,心定則不動,外境如何,皆如白牛車,載你前行。」 惜春眼中閃過一絲波動,回想入畫跪求時的淚水,心中一軟。她低聲道:
「我……或許真錯怪她了。她爹娘好賭,與我家門何其相似。我若攆她,豈不是也冷了她的心?」 妙玉聽了,亦若有所思,低聲道:
「師太,我一直以為清淨在於遠離俗世,可聽您引用《六祖壇經》,才知心迷則俗,心悟則淨,不拘身處在那裏。我這櫳翠庵,雖清幽,卻也困住了我。」
尤三姐則輕聲道:
「師太,上次您問我要斷的是手還是心,我選了回去奉養母親。
可這煩心的事,一件接一件。這『無念念即正』,我該如何做到?」 獨臂神尼目光柔和:
「無念非無情,乃無執。
你放不下情,是因心有執。
有情不礙正念,執情方成邪途。
你既選了奉養母親,便是正路,繼續走下去,路自會現。」 妙玉點頭:「師太說得對。清淨在心,不在遠離。我若一味避俗,也只是自困。」
尤三姐道:「我也怨過家人不爭氣,可師太現在讓我明白,怨不如行。若真想求自己的清白,何不尋條自己的路?」 獨臂神尼見三人各有所悟,合掌道:
「貧尼此來,只為點一盞心燈。你們的路,終究要自己走。弘福寺的門,隨時為有心人開。」
她再度飄然離去,背影如松,空空的左袖,在風中輕蕩。
************** 惜春被獨臂神尼開導之後,回到藕香榭,見入畫紅著眼眶正在收拾箱籠,忽道:「你別收拾了。那男人的衣襪,送回你哥哥那兒,銀子你幫他收著。日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要引以為鑑。」 入畫愣住,忙跪下磕頭:「四姑娘,謝您饒我!」 惜春轉身,望著窗外的竹影,喃喃道:「獨臂神尼說,無念念即正。我不怨你了,也該不怨自己。」
幾日後,紫鵑在園子裡遇見入畫,問起櫳翠庵的事。入畫眼中含淚,卻帶著笑:
「紫鵑姐姐,那日獨臂師太在庵裡跟四姑娘說了什麼心迷心悟,我也不大懂。
可四姑娘回來後,竟不攆我了,還說不怨我了。
妙玉居士和尤三姐也說,心定了,路就有了。」 紫鵑聽了,心裡一動,暗道:
「這獨臂神尼果然是個狠人,一席話點醒了三個人!
四姑娘這心結一開,入畫保住了。
就是寧國府的麻煩,還是得再費點心思防著。」 夜風吹過大觀園,桂花瓣在月光下飄落,像是為這場心悟,灑下一抹清香。 想知後事,請待來篇。

求佛的女居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