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佳餚上「桌」,豈能不動「叉?」
小小草早就立正致禮,在下邊頂起小小棚子──恪遵餐桌禮儀:那邊就真的像準備用餐,用餐巾圍著下巴下面。噢,媽祖婆──老媽沒有教我這種時候不該穿四角褲!
可以感覺小小草衝過頭:它鑽過鈕釦束起來的小洞──上面的小洞──不舒服到必須稍微站起,用奇怪姿勢扭動──厚禮墊──
「那邊」好像勾到,感覺應該是整個「外翻」──發ㄎㄧㄥ嘿唷──
直接接觸就幾乎要──天公伯唷──一觸即發。
她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用致命的凶器頂著我手臂,並拱起手、踮指尖踏著撩人的步法,抵達我的手背她便貼伏緊扣我的手指。
「你想我先幫你洗,還是直接來?」
「來、啥?」
「就是,」她冷不防湊到耳旁用送氣音,「我用身體幫你擦──」
「不、不要!」我嚇得跳離床面,腳脛差些撞上矮桌。
「先別──」
她起身迎上,表情困惑,提問:
「為什麼?」
她攫住我的手,並用另一隻手擰著浴巾上緣,撐起溝兒險要我丟失理性。
「噢尬──放、放手──」
我好不容易掙脫,只想躲開矮桌,卻被絆住腳,這一頭栽個跟斗,弄得四腳朝天。
「噢,抱歉!」
她奔到我面前,這手一移開,浴巾便鬆開,幾乎裸露上半身。
「你有沒有怎麼樣,會不會痛?」
她的蹲姿恰好讓浴巾遮住重要部位。
經歷一陣騷動,我的心跳也漸漸緩和下來。
她溫柔撫摸我的額頭,使我感覺腫脹的部位也不那麼脹痛。
「還好嗎?」
她冷不防在我耳邊呢喃。
「不痛不痛──啊嘶嘶……」我反射性躲開,「還有點腫痛。」
我刻意收腰,弓起身子,扭成接近回力鏢的形狀。
「先別管我,很快就好……」
「好……」
我深吸口氣,等到沒那麼腫之後,才坐回床上。
沉默一陣。
她率先開口「呃……」但猶豫一陣,又閉口。
她再次嘗試:
「是不是我……做了什麼多餘的事,讓你不喜歡?」
「沒有!」我連忙應答,「怎麼會,都好,一切都很好。」有些口吃,「只是妳對我太好讓我──」
「有點受寵若驚──」「那為什麼不肯做?」
沉默。
她深吸口氣,接著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老很醜、不好看?」
「蛤?」
我心裡亂成一團,為找應答的措辭而手忙腳亂,連環突襲卻令我接應不暇。
「是不是本人跟照片上的樣子差太多,是不是不夠漂亮所以你不想做?」
「妳很漂亮!」
她搓揉自己的小臂,喉頭起伏著。
我接續:
「超乎想像的漂亮,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說謊。」
她低聲說,不想讓我聽見,卻彷彿故意說給某個不在房裡卻像鬼魅一般縈繞身旁的影子聽。
「是真的!」「噓──」
她的食指輕輕抵著我的嘴唇。
她抿了抿唇,重新開口:
「我需要做,我需要這筆錢。」用在商言商的語氣。
「可、可不可以純聊天?」
「嗯?」
「我還是會付──」
「不要──」她阻止我說出。
「這不對。」她搖搖頭,「這不對,我不想騙錢──別的外送怎麼騙那是她的事──不能騙你的錢。」
她稍微坐挺,接續:
「我跟你做,完事,你給我錢:合理買賣。但我坐在這裡,什麼事都沒發生,連顆蛋都不扶,連裸體都不給看,還想收錢:那我成詐騙犯。」
我啞口無言,為她義正詞嚴所撼。
我捧著逐漸分崩離析的價值觀,像捧著破碎的沙漏,無助任憑沙自十指間隙流失。
嘗試說點話,挽救這支產生裂痕的對舞,但我無法繼續替自己申辯──不受控的小小草仍腫脹疼痛,伺機搭起小小棚子──
只好再將身體扭成歪曲的數字7。
她手機螢幕又亮起。
「剛剛……不小心看到妳的手機……」
我吞回一點話,正猶豫該不該顧左右而言他;稍吐氣,打算接著說完:
「『風一樣的人』傳訊息。」
「咦?」
她神情慌張,一把攫住手機,並仔細檢查,「真的……」
彷彿忘了還在交易,她顧著檢查訊息。
頓時陷入一陣靜默。
我呆呆乾瞪著芬芳蠟燭燃燒的白煙冉冉升至頭頂──像扭動著歪曲身體的舞者,原地輪轉著,沒有舞伴,獨自練舞。
「抱歉──我沒偷看,剛好注意到而已。」
「不是你的錯……」她神情轉為憂傷,「要怪自己手機亂放。」
她輸入一些訊息,便放下手機,靜靜坐回,背靠著床頭板,沉默不語。
我深吸口氣接續:
「《貓的報恩》、主題曲〈風になる〉……」
……
陽のあたる坂道を 自転車で駆けのぼる
君と誓った約束乗せて行くよ
ララララ 口ずさむ くちびるを染めてゆく
君と出会えた幸せ祈るように
君と出会えた幸せ祈るように
她挑起一側眉。
「妳也看《貓的報恩》?」
「最喜歡的作品。」
我注意到她的嗓音起了細微的變化──不知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跟朋友聊天,恰好聊到她喜歡的事情──她熱切地將所知道的一切傾倒出來。
「這樣喔……」
我簡單計畫一瞬──就像撞球一樣,撞進球時,讓白球停在適當瞄準下個目標的位置──便讓話語飛去:
「妳最喜歡哪個角色?」
「嗯?」她下意識摸弄髮尾,「貓男爵?嗯對,果然還是貓男爵。」
残念だ。僕は、誰かのバロン─になれないかも。
「跟妳相反。」
「怎麼說?」她更有興趣地瞪大眼睛。
而我早已料到她的反應,早就在毫秒間腦中排演一小段──
「我最喜歡胖胖。」
因みに、あのネコの本名はムタだよ。
「噗──為什麼?」
我鎮定稍微紊亂的心律,接著說:
「跟我很像。」
ムダなことばかりする人、本当にダメ人間──いや、人間ブタだろう。
「噗哧──誰欺負你嗎?」
Hey I never thought of that—in point of fact, there is actually someone incredibly resembling Baron Cat out there, and guess what, who is also a member of the“nobility.”
「哈對──欺負我的他是位王子,家裡很有錢。」
「『王子?』」她充滿疑惑看我,「外國人?」
「不是啦──」我連忙解釋,「只是他家裡很有錢,所以我給他『剾洗』叫他王子大人。」
她緊繃的表情舒緩許多。
「難怪他要欺負你,你老取笑人家。」
我從沒想過有人會因家裡有錢被調侃而感到不舒服。
怎麼,曾幾何時金錢的榮光不再閃耀;取而代之的是令富人羞恥的銅臭?
還是……只是她一廂情願覺得「不是每個有錢人都滿身銅臭?」
「但我不是貓。」我說,「他就不能像欺負寵物那樣欺負我。」
語畢,我注意到她眼角顫抖。
「你不能欺負寵物!」她有些激動,「寵物要用來寵愛才對吧?」她如是說,但眉頭深鎖,似心事重重仍勉強自己對話。
「……寵愛才對……」
白球顯然抵達適合狙擊下個目標的位置。
她緩緩開口:
「我朋友。」
「恩?」
「風。」她急著糾正。
「風『只』是朋友。」
一般會被說「只是朋友」的人必然是「風一樣的人。」
所有被稱作「風一樣的人」的人,總會給身旁的人颳來一陣令人傷感的風。
「恩是朋友的『女性友人。』」
「噢……」
沉默一陣。
「朋友求我幫忙。」她啜啜鼻,才接著說,「然後我就答應,在背後幫忙。討厭啦──成了人家的『老媽』──我也真是的……呵呵……」
怎麼,成了「神仙教母?」
「該不會──」
「不是!」她急著想辯駁,掙扎一陣後決定還是收回辯詞,接著說,「也是……就會擔心ㄊ──」
她神情慌張,嘴角顫抖;一手按壓著我的手腕,彷彿我不相信她就不放我走。
為何?幹嘛替這位不在場的傢伙──我甚至不認識──捍衛這位可能沒有太多人會在乎的陌生人,他虛無縹緲的名聲?
我其實不在乎──不在乎她打算替誰辯護什麼;唯一在意的是:床頭的芳香煙讓我的腦袋變得輕飄飄的。
「有沒有說過他是怎樣的人?」
(下一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