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膳房,那蓮子百合羹已煨上半個時辰有餘。惜之接過湯婆攪動羹湯的木柄長杓,盛一小匙至瓷碟中輕晃,輕抿一口,確認這羹湯濃淡得宜,才道:
「恩,不錯,此番調羹較之前少放了不少糖吧?」
「是的呢,上回您叮囑過老夫人現在的身子不宜多用糖,咱們都記著呢。」一旁的湯婆好似鬆了一口氣,諾諾地應道。惜之滿意地點點頭,才朗聲說:
「那便勞煩你們隨著老夫人的情況調整吃食了。這蓮子百合羹嘗著沒問題,便拿上來分裝入盞吧,老夫人等著呢。」
湯婆順著惜之的話,手腳俐落地就把滾有羹湯的紫砂陶鍋拿離文火,並取了備在一旁的青瓷蓮瓣紋碗,準備將羹湯分至小碗中讓惜之帶給老夫人。
「唉等等,換個有蓋的吧。今晨同昨日一般,怕還是帶點春意的,這到迎曦軒的路上,若缺了蓋,這羹湯怕得涼去不少。」惜之一手拎著盛有滾水的白瓷龍口執壺,一手指向櫃上素色的青白瓷蓋盞提醒道。
末了又轉過身去,在茶盞格中選了一只與之呼應的白瓷茶盞。先舀入一杓風乾的白茶嫩芽,再以滾水沖之,頓時間室內茶香四溢,煙霧氤氳,一盞醒胃養氣的散茶便沖泡完成。
湯婆依惜之方才的指示將蓮子百合羹盛入蓋盞,連同無紋飾的銀製調羹一併放入了烏漆銀花木的提籃,最後再放上方沏好的白茶,老夫人的早膳終是備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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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之拎著提籃緊趕慢趕的來到迎曦軒時,老夫人與春兒早已遊了花園一輪,正坐在屋簷下的石椅處歇息。
只見她加快腳步走至老夫人身旁,將幾乎沒有晃動的提籃放下、取出那青白瓷蓋盞與調羹,輕吹幾口氣後,才將瓷盞穩穩地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讓您久等了,這是蓮子百合羹,奴婢請膳房的湯婆少放了點糖。糖用多了對身子可不大好,這是大夫告誡過奴婢的,還望您莫怪。」惜之略帶俏皮地說。
老夫人接過銀匙品了幾口,覺得口味稍嫌淡薄,正欲發難。但聽得惜之此番言論,再看她一臉「我是為小姐好」的嬌俏樣,總歸是應了她這份心,緊鎖的眉頭便也漸漸舒緩。
是阿,年老體衰勢在難免,但保養得宜便能活得久些,她還想漸漸弘兒能夠領著謝家走到哪呢。
「是比以往淡了不少,但若是大夫的囑咐,便也不與你計較,就這麼依了吧。且說惜之,你今日見著王氏與林嬤嬤了沒有?」老夫人一邊瞧著桃花、一邊嘗著羹湯,好似不經意地問道。
惜之拿起一旁的茶托,想著一旁也沒有別人,便不由自主地想喚喚老夫人未出嫁前的舊稱,便清脆地應道:
「那奴婢在此先謝謝小姐呢!夫人的話,約寅時末卯時初時,奴婢瞧見下人們在庫房那兒來來回回的,想來是夫人在挑選茶器與酒器。小姐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銀匙刮過最後一勺羹,留下清脆的碰撞。老夫人緩緩放下蓋盞,接過惜之手中的茶托,就著茶盞的輕啜幾口白茶,做為早膳的收場、一日的起始。隨後才輕嘆道:
「昨日依著王氏,讓她全權負責籌宴,倒也無事須要分擔,只是總不免憂心她是否有將老身所言牢記於心。被選為狀元固然是一等喜事,但若這宴席辦得過分盛大、超出咱們謝家應有的排場,反倒會壞了禮節、教人說嘴。久久未辦這麼熱鬧的餐宴,心裏難免不安些……」
「小姐您就別操心了,夫人雖喜華麗氣派,但這些年到底也受咱謝府的家風影響,又有您在一旁協助操持,這些儀禮尺度之事,想來不會不能掌握的。何況,小姐不也將嬤嬤借過去了嗎,總歸不會出差錯的!」惜之走到老夫人身後,一邊為她捏捏肩,一便低聲勸慰著。
而就在惜之準備命春兒將石桌上的器皿收至膳房清理時,卻又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
「稟老夫人,知府夫人來訪,現已於正廳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