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名:無聲的告別
第六十三章:不是沉默,而是等待時機
阿琳坐在出租屋的木地板上,陽光正巧穿過窗簾的破洞,像窯裡洩出的微光,灑在那只泛黃的紙箱上。
她原本只是要找一卷畫紙,卻意外扯破了紙箱底部,一封封褪色的信件從夾層滑了出來,有些甚至還帶著郵局的退件戳章,像是不願意被遺忘的記憶,自己跑來現身。
她拿起最上頭的一封,署名「阿練」。她印象中,媽媽年輕的時候 好像用過這個筆名。打開信紙的那一刻,時間像被摺成一條細長的線,把她從這個午後,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信裡的語氣比她想像中更直接,內容竟是關於反戰運動的內部通訊。更讓她驚訝的是,有一張黑白舊照片夾在其中——母親站在人群最前方,高舉手寫布條,神情堅毅,背景是一群揮舞警棍的軍警。
阿琳喃喃自語「這怎麼有點像在拍電影……」。
她手指拂過母親的臉龐,像是在觸摸一種陌生的勇氣。她原以為母親這一生的顏色,是灰,是白,是那種日常用來洗碗、拖地、煮飯的平常顏色。
但這張照片顛覆了她對母親的全部印象——那個只會說「別太高調」、「忍一忍就過了」的女人,曾經也對著體制怒吼過,甚至,還進了拘留所。
翻到另一張拘留通知單的影本,阿琳忍不住笑了出來。理由欄裡赫然寫著:「擾亂公共秩序」。
她忍不住拍照傳給好友:「我媽年輕時被抓,是因為擾亂公共秩序欸,這該不會是家族遺傳吧?我最近打翻了兩場畫展的茶。」
好友秒回:「不是遺傳,是你們家基因太有表達慾了。」
她笑著笑著,突然發現自己在流眼淚。這不是崩潰,不是撕心裂肺,而像是一種祕密被打開後的釋放。她終於明白,媽媽的沈默不是懦弱,是懂得——在時機不對時,等待比喧囂更堅強。
而她此刻,就在那等待與發聲之間,踏上母親曾經踩過的土地。
陽光從窗縫再度灑下,這次落在她攤開的雙手上,彷彿也想摸摸那些塵封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