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这间老小区公寓的前三个月,梁练伟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这里的墙体厚实,街道静谧,楼道里的老式铁扶手偶尔会发出一声轻响,像是空气里提醒你时光正悄悄走过。他的小说进度稳定,作息规律,几乎开始相信“平静的生活”不是一种奢求。
直到那个声音出现。
凌晨三点十七分。他从梦中醒来,不是因为噩梦,而是楼上传来的声响,像是什么沉重的家具被拖着缓慢移动,划过木地板。
“吱……”
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咚”。
不响,却很重,像落在他胸口。
那一瞬间,他莫名有点喘不过气来,好像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粘稠了些。他坐起来,听了几秒,又什么也没有。只是静。
第二天他没多想。泡了杯咖啡,坐回桌前打开电脑。他知道自己要继续那个故事,但脑子里一直飘着那两个声音,尤其是“咚”的一声,总像在脑中回弹。
他打了一行字,又删掉。重复几次后,他索性关掉文档,坐在那儿,盯着空白的屏幕出神。

吱……咚!-梁练伟的右脑
接下来几晚,那声音断断续续出现。没有规律,有时候在深夜,有时候在天刚亮时。有一次甚至是午后两点,他刚准备开始写作,那熟悉的节奏又来了。
“吱……咚。”
这一次,他感到喉咙有点紧,像话说到一半被谁轻轻按住。他皱起眉,握住杯子的手在微微发力。
他开始觉得烦躁。小区的老楼多多少少有点隔音问题,但也不至于整栋楼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这么清楚。他上楼敲过门,没人应。他还特地买了水果和一张卡片留在门口,写着“打扰了,希望新邻居一切顺利”,试图表现出善意。
那是402室。门口灰尘厚得有点异常,没有摆鞋子,也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但他没多想,新搬来的,也许就是习惯少出门的人。
声音没有停止,反而变得规律了起来。
每天都会出现,一次,两次,有时候连续多组。每当“咚”的一声落下,他心口就会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堵,像胸腔某处突然紧了一下,接着是后颈发涨,一种不明原因的僵硬。他曾尝试用降噪耳机睡觉,但无济于事。
小说的进度停住了。他每天坐在电脑前,手指搭着键盘,脑子却像被什么粘住,转不动。楼上的声音像咒语,每响一次,他的胃就揪紧一次。
有一天深夜,他冲动地拿扫帚敲天花板,情绪濒临崩溃。他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可他实在没办法再装作没听见。
几天后,他又上楼。那盒水果已经塌了,卡片的字迹模糊不清,像被湿气侵蚀过。门口依旧没有动静。他俯下身,贴近钥匙孔往里看,里面黑得像井底。

吱……咚!-梁练伟的右脑
然后,他听见了。
“吱……”
他的呼吸顿了一下,像吸进去的空气突然卡在喉头。他不确定是因为太靠近门还是声音真的那么近。
“咚。”
那一下比以往都要重。他的脑袋轻轻往后仰了一下,像有某种回声在头壳内侧反弹。他站在那儿,耳朵里是自己的心跳声。
钥匙孔里,像有东西在轻轻摇晃。他不敢确定那是什么,只觉得视野深处有阴影在缓慢移动。
他没再多看,转身下楼,回到房间,立刻反锁了门。
当晚他喝了很多酒,电视开着没看,小说文档也一直空着。他靠在沙发上闭眼时,脑中仍不受控地响着“吱……咚……吱……咚”,像钟摆,又像喘息。
几天后的一傍晚,他刚开门准备拿外卖,听到楼梯间传来交谈声。
是房东的声音,正对一位年轻男子说着什么。
“所以这套房子租金便宜。其实以前租出去过一次,后来就空了。上吊的事我本来不想说,不过讲清楚比较妥当。”
“上吊?”年轻人的声音提高了点,“你说,是这间?”
“402,上面那户。房间正中间,椅子还在呢。”
还没等房东说完,那个年轻人已经快步跑下楼,脚步砰砰响。
梁练伟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外卖袋。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楼上的402。
那声音,从来没停过。
他现在明白了,那不是搬家具。
那是
椅子被拖到房间中央的声音
然后
是被踢倒的声音
吱……咚!

吱……咚!-梁练伟的右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