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月十五日父親進入高雄長庚醫院後,直到六月十九日羽化,首先要感謝高雄長庚醫學大樓6B的醫護團隊,以及對我父親直到最後不離不棄的-李克釗醫師,過程中有些風風雨雨,不過隨著父親的羽化後我也釋懷了。當然過程中有發生一些超乎科學的事,透過分享讓大家能夠知道人臨走前會有甚麼反應與變化。
這四十幾天,故事很長,雖然部分片段我沒有特別紀錄下來,因為這是我送完父親最後一程後才開始回想,但我儘量還是最忠實的呈現。
我父親在去年十月罹患直腸癌末期,不過在八月份還有做糞便潛血檢查,指數一切正常,之後在斷層掃描上,發現肝臟腫大,檢驗出來的結果是直腸的癌細胞,附著在肝臟表面,導致肝臟有直徑五公分肉球。經過五個月的化療,肝臟的肉球縮小,已經可以達到開刀的標準,但因為父親在化療的過程中,完全食不下嚥,體重從五十幾公斤暴瘦到三十六公斤,整整瘦了二十公斤,醫生看到父親骨瘦如材,根本無法開刀,所以讓他在多做幾次化療,趁這段期間看可不可以養胖一點,雖然體重有增加三公斤,但一直血便,甚至內出血到一周需要輸血250CC才能存活。很多人忌諱著進醫院,因為有人進醫院是進得去、出不來,而這回父親真的進去後就出不來了。
父親是因為每天一直咳嗽,咳到最後只能坐著睡覺,然後有時感覺心臟無力,在家撐不住了才進長庚急診室,在醫院觀察了幾天,主治醫師(李克釗醫師是專職大腸直腸外科主任)覺得怪怪的,做各式各樣的檢查,由其他科室醫生共同會診,最後才發現血液中有『細菌』,也就是菌血症,侵蝕著心臟瓣膜,引起部分的肺積水,依照治療菌血症SOP流程,就是使用抗生素,第一天使用抗生素後父親偶爾會冒冷汗、打寒顫,隨著第二天提高抗生素的等級,直到第三天父親身體完全撐不住了,休克,緊急送往加護病房搶救,這就是我對醫院最在意的點。
也因為這樣,我能夠第一次進加護病房觀察父親,同時這也是我跟我父親從決裂二十年後,能夠在父親往生前對我部份釋懷,讓我可以減輕這「不肖子」的罪業,也是從加護病房開始轉捩。
在談論我跟我父親如何干戈化為玉帛前,我一定要先感謝外科加護病房的林醫師,林醫師是我唯一在高雄長庚,討論著我父親的病情,與父親最後的走向;因為拔管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不順利的話就是最後一次與父親的見面。林醫師說父親的菌血症難以控制,每幾天都培養出新的細菌,而有些細菌已進化到有抗藥性,細菌總類多且複雜,要有心理打算;至於內出血的部分一定要開刀才能根治,沒有任何一位醫生在即將敗血病的病人面前動手術,因為沒人敢冒這風險。
我有學過命理,所以我懂得人性,換作是你,你會冒這個風險開刀嗎?如果連你自己都不可能,你就別求著醫師去做。學習人性、理解人性,你會更樂觀地看待這社會。
到這,父親成為將死之人,連我們共同協議後簽屬安寧病房,但李醫師覺得不要這麼悲觀,所以才會有「消極治療,積極用藥」的治療方式,等待著菌血症逐步好轉,然後再開刀治療,我同意醫師建議。在父親離開加護病房前,在父親意識清楚時問他,他說他再也不接受插管治療,也就是放棄ICU緊急加護病房,直到父親羽化前我還一直遵守著。
父親在加護病房裡,看著他的手,多麼於心不忍,你能知道在加護病房裡父親是幾乎靠鎮定劑才能平緩嗎?因為他討厭插管,所以都一直掙扎,甚至是用雙手一直捶打病床,打到雙手腫到跟戴拳擊手套差不多,這也是父親在加護病房讓護士小姐印象不好的點。
菌血症發生的原因有很多種,也有可能在發現直腸癌末期之前就有菌血症,只是沒有血液透析檢查,沒有發現潛藏在身體已久,或是化療後期,身體劇瘦,走路時常跌倒,傷口沒有認真處理,又或是沒有經常刷牙,細菌由牙齒根部內侵到心臟。總之菌血症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使用抗生素,讓自己產生自體免疫系統,對抗細菌;只是在一位歷經十數次化療、骨瘦如材的病人上,要讓自己產生自體免疫能力,有點力不從心。
從加護病房轉往一般隔離病房,這裡即可能是我父親最後一個據點,至於為什麼會轉往一般隔離病房呢?是因為父親進加護病房前在一般病房,每天咳嗽,咳到隔壁床的病患都受不了,我父親也因為這樣繼續坐在病床睡覺,而醫師有檢驗出疑似肺結核的病菌,怕會影響其他病患,只好轉往一般隔離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