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碗、喜餅禮盒、最愛的茶,以及一句讓人記住的話。

「你準備了這麼多,那你自己要送什麼?」
我笑了笑說:「我會送一個秘密,等你想起的時候,就會知道它和我有關。」這樣的對話,發生在一場熱鬧卻又柔軟的送別晚餐裡。
那晚,USR計畫的教授、院長、資深老師,還有一路提拔我的恩師們齊聚一堂,為我送行。原本只是想簡單地說聲謝謝,沒想到變成了一場像喜宴一樣的儀式:大家圍坐一桌,桌上是熟悉的菜色,桌下藏著說不出口的情感。有笑聲,也有些話被放進眼神裡。
我準備了「七見櫻堂」的手工禮盒,挑了自己最愛的四種口味:宇治抹茶、靜岡抹茶、北海道牛奶糖、鐵觀音。
每一種口味,都像是我在這段旅程裡,遇到的人與情感:宇治抹茶的濃郁像初期面對挑戰的沈著,靜岡抹茶的清爽像逐漸建立起來的信任,北海道牛奶糖的溫潤像教學現場學生眼神中的回應,而鐵觀音的回甘,則像整段歷程過後留下的餘韻與自問。
我沒說這些,只是默默將禮盒放上桌。
結果老師們一拆開,現場立刻爆笑:「哇~這像大餅耶!」
「你是不是偷偷在辦喜事?」 「還挑這麼喜氣的紅色包裝!」
一瞬間,原本有些傷感的場子被打開,像辦桌現場一樣歡騰起來。笑聲連成一片,也讓我那一點點捨不得的心情,悄悄被安放了。
就在大家熱鬧拆禮物時,有位老師笑著轉頭問助理:「欸,那老師你要送什麼?」
助理回得也妙:「這個老師最難送,茶都自己泡得很好,送什麼都怕打擾了他的節奏。」
全桌一陣笑。我也跟著笑,然後順勢補了一句:「我會送一個秘密,等你想起的時候,就會知道它和我有關。」
那一瞬間,原本嬉鬧的氣氛竟也安靜了一點。
不是冷場,而是大家心裡好像都接收到某種訊號——有些東西,不在當下拆開,而會在未來的某一刻慢慢浮現。
我沒有說那是什麼,但我知道,有些禮物不是當下用的。
它會藏在未來某個午後,藏在一段你獨處的時間裡,也可能藏在你某天聞到熟悉茶香、聽見一段對話的時候,才會忽然明白:原來他早就留了一些東西在這裡。
那天我也收到兩份讓我難忘的禮物。
一位資深老師送了我一只細緻的瓷器碗,包在木盒裡,盒口繫著一條棉麻細繩,連打開的過程都讓人放慢了節奏。那是一只手工感很強的碗,有一點不對稱,有一點溫潤,釉色是那種讓人靜下來的青白。
老師說:「你以後自己煮飯了,記得不要只顧工作。」
我知道,他真正要說的,是:「你值得對自己好一點。」
另一位老師送了我一罐我最喜歡的茶。那沒有特別的儀式,也沒有特別的話。她只是輕輕放在我面前,說:「你平常都喝這個,我想應該不會錯。」
這種「被記得的感覺」,比任何昂貴的餞別禮都來得貼心。
後來我仔細想想,也許他們送的東西,與我送出的「秘密」,其實是互相回應的。
瓷碗,是我常掛在嘴上的生活哲學:慢一點、簡單一點、留下空白。
茶,是我最私密也最公開的習慣。我喝茶、泡茶,也教學生如何從一泡茶裡感受時間與身體。 而「秘密」呢?或許它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種「你會記得這個人」的方式。
你可能不記得我說過什麼課堂金句,也不記得我們合作過的那個工項計畫,但某一天你打開茶葉罐、泡了一壺鐵觀音,發現餘韻特別長,那一刻你會忽然想起:「啊,他好像也是這樣的節奏。」
後記:
我常說,茶好像變成了我的代名詞。
不只是因為我愛喝茶,而是因為茶像我:安靜、不急、不爭,卻留下痕跡。它不主動討好,但願意陪伴你很久。
我會收好那只瓷碗,也會泡開那罐茶,讓它們陪我走進下一段旅程。
願那只碗未來能替我盛住一口鐵飯碗,願那罐茶提醒我:曾有人這麼溫柔地記得我。
至於我送出的秘密——它也許沒有被打開,但它一直都在。
等哪天你忽然想起來,就會知道,那確實是我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