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在一片狼藉中,像是被人重新按下播放鍵似的,終於開始恢復運作!
刺鼻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空氣悶得令人作嘔,醫護人員戴著滿是血跡的手套,手忙腳亂地搶救病人,不時傳來儀器嘟嘟作響的警示聲。
「止血鉗——快點!」
「氧氣濃度掉下來了,再推一劑強心劑!」 即使門外還有荷槍實彈的軍人虎視眈眈,急診室裡的人早已無暇理會,只想盡可能把雷克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伊凡站在病床前,盯著雷克腹腔上那駭人聽聞的巨大傷口,心裡一陣發冷。那個人魔——那個像惡夢般的小怪物,竟能把自己藏在這副身體裡,一路瞞過所有安檢和監控,還大開殺戒。
「人魔跑了……他有說什麼嗎?」
伊凡逼近手術台,一字一句擠出話,語氣冷得像刀子:「他有暴露什麼訊息沒有?醫生,我們需要情報,不然會有更多人死。」
他知道自己說得很殘酷,但那並非威脅,而是血淋淋的事實。醫護人員誰也不敢與他對視,只有倖存下來、剛剛還差點被人魔殺掉的護士戰戰兢兢地開口,把剛才發生的一切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他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那麼瘋狂。」
主刀的醫生終於沉聲開口,手裡動作不停,聲音卻有些嘶啞:「他只是……只是一個長期被虐待的孩子,對於善意……他還是能感受到的。」 那孩子離開前明明輕而易舉就能把所有人都殺掉,卻還留了他們一條命。想到這裡,醫生胸口有種莫名的堵塞感。 他幾乎能看見那孩子剛剛那雙混雜著恨意和困惑的眼睛,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滿身是血,卻依舊記得自己曾經也是人。
伊凡原本正飛快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關於「人魔」的所有關鍵細節,聽到醫生這一席話,手中原子筆的筆尖在紙上用力到幾乎戳破。他的臉第一次扭曲得滿是憤怒。
「你最好搞清楚,他剛剛殺了你的同事!還把你困在這裡!」 伊凡語氣中幾乎溢出怒火,「凱洛女士也是個善人,不也照樣被你口中的『孩子』活活虐殺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想要砸碎什麼的衝動,冷冷瞥了一眼還低著頭的護士們。
「別因為他在最後關頭沒殺你們,就假裝自己還能站在道德高地上洗白他!如果你們連這一點都搞不清楚……那就別怪我們接下來不留情面。」
醫生沒有回嘴,只是埋頭搶救。他清楚,和眼前這些拿著槍、只想除掉「人魔」的人吵下去毫無意義。
縱然他心裡還殘留著一點對那孩子的同情,可現實是殘酷的——剛剛在這間急診室裡,已經有六具同事的屍體躺在不遠處了。 一旦他分心,下一個躺在手術台上的,也許就是更多無辜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醫生喃喃著,聲音裡是掩不住的疲憊與麻木,卻依然帶著一絲決絕,「我不想再看到更多人躺在我的手術台上。」
伊凡冷冷地看著他,眼底翻湧著一種混雜著恨意與憂慮的情緒。
這個還活著的醫生,現在已經和尼森那個倖存的警官一樣,被歸入同一個警戒等級——因為他們都引起了「人魔」的興趣,也證明他們是抓住那怪物最好的誘餌。
「你們兩個留下來,等雷克一醒就立刻問話。」
他對身邊兩個軍人簡短吩咐,語氣裡毫無轉圜的餘地。 留下的人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盯緊醫生與這間急診室的一切動靜,哪怕有一絲異常,都必須第一時間壓下。
伊凡拿起對講機,試圖將現況回報給上頭,卻只聽見一連串雜訊。
「什麼情況?連對講機也……」 他微微皺眉,轉身往門口走了兩步,試圖找收訊點。 突然,雜訊中夾帶著一聲低沉的沙沙聲,緊接著,一道稚嫩卻沙啞的嗓音從對講機裡冒了出來,像針一樣鑽進每個人的耳膜。
「——來玩吧。」
短短三個字,卻讓伊凡背脊一瞬間發涼到極點。他愣住,指尖因僵硬而顫抖了一瞬。
這道聲音太熟悉了—— 那是「人魔」的聲音,沒有錯。更詭異的是,這只對講機剛剛還在瑪莉安娜手裡…… 伊凡猛地回頭,想開口呼叫對講機另一端的支援,卻突然發現窗外走廊的燈光在一瞬間閃爍起來,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黑影一寸寸吞噬。
「——來找我呀,伊凡叔叔。」
人魔那充滿戲謔的童音,再度從對講機傳來,像某種詭異的邀請,活生生把整間急診室裡本就焦躁的空氣,再度扭成了無聲的絞刑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