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算自己的感情，是三年前。
那時候還不叫靈感占事屋，沒有斗篷，沒有店面，只有一張折疊桌、一盞燈、一副牌，還有那個坐在我對面的男生。
他問我：「你覺得我們還能走多久？」我還清楚記得，那年秋天，天氣微涼，葉子還沒黃，街角的咖啡館剛好換了新口味的焦糖瑪奇朵。
我第一次在那裡幫他算牌。
我們那時才在一起兩個月。
我笑笑的把塔羅牌拿出來洗了一輪。那副牌我很熟，幾乎不假思索地抽出三張——戀人正位、星幣十正位、審判正位。
那是一組近乎完美的牌，代表穩定、未來、誠實、清楚、深刻。
戀人是心靈契合，星幣十是長遠經營，審判是結果，是通過考驗後的重生。
我看著那三張牌，第一次不需要翻書、不需要對照，我就能直接讀出結果。
我說：「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走得很久。」
他聽了笑得很溫柔，還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你講得這麼篤定，我好像真的能相信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塔羅也許真能預言幸福。
我那天回家心裡暗爽，覺得自己終於算對自己的愛情。
結果半年後，他的朋友在我工作室門口堵我，手裡拿著一疊資料。
那份論文標題印得整整齊齊：
《現代人對塔羅占卜的依附心理與自我暗示：一段近距離觀察與紀錄》
我一頁頁翻過去，看見裡頭詳細記錄了我們所有的對話、互動，我的情緒反應，他的策略設計，還有——
「當受試者連續三次主動提出預言結果，其信任度顯著提高……」
他把我當成案例。
一個被觀察、被記錄、被精密操縱的對象。
我記得那天沒有下雨，但我回家時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濕的。我的指尖抖得握不住鑰匙，塔羅牌在包包裡晃來晃去，像是每張都在嘲笑我。
我沒有發訊息給他，也沒有打電話，也沒哭也沒罵，甚至沒把那份報告撕掉。我就只是把頭埋進咖啡店附贈的紙袋裡深呼吸。
那天晚上我把那副牌收進抽屜，連夜搬家、換號、封鎖。
塔羅沒錯。
錯的是我以為感情是兩個人的共識，卻不知道也可以只是一個人的實驗。
我那時候才明白，塔羅不是不能預測愛情，而是——你永遠預測不了一個人為什麼靠近你。
【胖鴿小占】
他回來那晚，沒開燈。
我本來站在書架上睡覺，聽見門響，轉頭看他，卻發現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像是一張牌的背面，全黑。
他坐在地板上，一張一張把塔羅牌拿出來，看了很久，又收進去。重複了三次。
那副牌是我們一起選的，我還記得他拆封那天說：「這組好看，有溫度。」
那天他沒講話，只把牌收起來，用膠帶封住盒子，寫上三個字：「別再問。」
我跳到他肩上，想啄他一下。他沒閃，也沒動，只是輕輕說了句：
「我是不是太天真了，小占。」
那時我還小，不會講話，只能蹭他脖子。
我知道他沒要答案。他只是想找個不會說謊的東西靠一下。
然後很久以後他才又開始算牌，換了一副新的，畫風都不一樣。
他不再笑著解釋牌意，也不再說「會有未來」。
他學會了把每一段關係都當成命運測試，而不是命定相遇。
但我知道——他不是不會算愛情。
他只是太準了，準到怕說出口後，一切會照著第二版本的劇本演出，那種準，會讓人恨自己。
我是鳥，我不懂愛情。
但我懂，他從那天開始，只用牌幫別人找出路，卻不讓任何人幫他找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