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拿什麼戰利品回家？」杭特適時插話，「癩冕的腦袋很適合拿來祭那些戰死的弟兄。」
莫瑞思表情變了，收起剛才輕視邦提的態度，專心聽他說。「連恩．莫瑞思中尉，你得原諒我太晚發覺──你們打算明早發動總攻對吧？」
他一語道破連恩的盤算，後者頓時亂了方寸。
「我才在想：為什麼特地等我夫婦倆──因為你害怕錯失良機；不打緊，山賊前來討命。
「你們這陣子似乎太招搖了──人家已經盯上你們了。
「稍早這三位死去的冒失鬼確實嚇著你了──怎麼，我們躲了好幾個月就偏偏在這時候露餡？
「你怕是邦提這兩個背刺鬼私通匪類，害你的計劃提前被敵方料到。
「要是如此，你們發動突襲時，不就等同羊入虎口？
「不過這點，我剛才已經澄清了。
「這才讓我想到：為何認知到我和這三位陳屍的匪徒毫無瓜葛的同時，你就卸下心防。
「那是因為確認我倆無知，並不構成威脅。
「既然不妨礙計畫，倒有利用價值。所以你沒把我趕走，反而樂於分享情報──那是想反過來利用我和夫人。」
思考靈活的茉琳附和：
「也就是現在我們要解決的困局：這兩夫妻到底如何為你莫瑞思所用？」
杭特並不給連恩多餘時間設防，打算乘勝追擊：
「來，讓我猜：你想要兩個砲灰替你分散火力，好趁快槍的邦媞夫人打亂敵方槍陣時，自己對側翼發動猛攻。前線破口打開後，你打算直搗黃龍，取下癩冕頭顱，隨後命隊員後撤──這樣萬夫莫敵的邦媞夫人就能替你收拾殘局。」
「不就要個敢死的衝鋒──我能輕易撂倒半個匪徒大隊。」茉琳開口，「來，動手吧，隨時候教。」
「等等，（北鼻，還不是時候）隊長，你的計算要成立的前提是：我這邊只有我兩夫妻可以動員。事實上，你的資訊也有點落差。」
連恩已豎耳傾聽。
「我這邊是支可以用的義勇隊。
「裡面有幾位是打過仗的退役軍人。要他們上戰場剿匪並不是什麼難事。」杭特從容地接著說：
「要獵一群在山裡露營的獵兵……好像挺新鮮的齁──
「不過在獵『人』方面天賦異稟的邦提夫婦的率領之下……
「獵『獵兵隊』……似乎跟獵山豬一樣快樂齁？」
茉琳內心開始動搖，因為她知道丈夫公然說謊。
駐紮村莊的是政府的游擊隊──莫瑞思的死對頭。
況且，賈克．班儂不是會聽他話的小朋友。
「如果我們這邊有足夠兵力，還是具有作戰經驗的部隊──作為砲灰……似乎沒有很有效率地差遣呀──還是，我邦提改變主意，不獵山賊改獵『山豬』──你意下如何，莫瑞思隊長？」
莫瑞思敏銳聽出言外之意。
確實，如果他口中所述的「義勇軍」是支打過仗的部隊，那我連恩得提心吊膽了。
沒準邦提這老賊不盤算我所打算的。
他如果反過來利用我軍呢？
這不打緊──他反過來槍口對準我呢？
先剷除匪徒，後打擊我的部隊。
對邦提這傢伙來說，正如同稍早莫瑞思所設計：第三方部隊只是可有可無的棄子。
但是……連恩思索著，「我也不是笨蛋──」放任一支可用部隊隨意行動？
倒不如挪為己用：既不打亂計畫，亦不失是為戰力。
共同敵人是沒種的迪克．癩冕──尤其邦提已經懂得從南邊發動攻勢──要分神提方側邊、打擊敵人的敵人這對己方不利。
戰場上常勝的原則是：增加盟友，削減敵人。
連恩還沒忘記殺敵如厲鬼的邦媞夫人如何隻手殲滅稍早進犯的賊眾。
但──
「勝算多少？」莫瑞思亦試探性反問。
杭特嘴角微微揚起──他知道對方上鉤了──據實以報：
「十拿九穩。」
「讓你部隊配合我的勝算？──」
「你加入作戰計畫的勝算，」杭特更正莫瑞思，「照我計畫行動的話，兼顧所有目標的勝算：十拿九穩。」
洞察情勢的莫瑞思這次也聽出邦提意有所指，卻不能理解此話的對象為誰。
與丈夫心有靈犀的茉琳早就明白，故打一開始便不再多言。
經過幾番思考，以及承受不了沉默的邦提夫婦施予的壓力，莫瑞思勉強同意，並說：
「好，要我同意協力作戰可以。」
莫瑞思直視杭特雙眼，接著說：
「但我方只會按照原定計畫進行──即明早清晨──一刻都不會更改。為避免賊方察覺，我也不會給你們信號。你們只管見機行事、配合我們行動。」
「沒問題。」杭特回應，「我這邊自有辦法。我們會盡可能給你援助。你盡管行動，」
他向信賴的邦媞夫人眨眼。
「我們擅長見機行事。」
莫瑞思開始在地圖上指畫，說明詳細的計畫──過程中，只是專注在說明上，一眼都未瞄放鬆心情的茉琳。
作戰說明完畢後，兩人立刻掉頭奔回村子。
「可以信賴他們嗎？」茉琳有點質疑──因為她從不信任這些戰爭狂──「不會妨礙我的行動？」
「北鼻，我們要的不是他們效忠，而是替我們送命。」杭特解釋，「既然雙方利害一致，對方又求戰若渴，我們當然方便借力使力。」
「現在比較麻煩的是：該怎麼說服鐵石腦袋班儂加入行動。」
兩人騎上馬，準備返回村莊。
「我們總不能突然說已經通盤掌握軍情還準備好完整計畫，」杭特搔頭，「班儂這傢伙生性多疑，必然會察覺當中有詐。」
「那怎麼辦？」
「必須找到擔保人。先找幾個長相慓悍的村民，帶著我們的『義勇隊』一起前往。」
馬徐徐前進的同時，他緩緩說明：
「我們事先編制偵查隊對吧？他沒道理懷疑我們的情報來源，自然不會懷疑這『憑空而生』的情報。」
「鄉勇嘛，」杭特想像理想的形象，「長得兇悍一點很好。他要看到我們的『軍容，』應該就會相信了。」
「等等──」茉琳拉住他的韁繩，強行止住馬的行進。
「怎麼，北鼻。」
「『義勇隊』可靠嗎？」
「怎──麼可能，」杭特不假思索說，「我要的只有他們的『樣子。』」
他又補充：
「真正的導演也不會要求戲班子各個當過兵才能演軍人。」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