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撥通葬儀社的電話,告訴對方爸爸走了。跟先前諮詢時不一樣的是,這次對方只說大約多久後抵達醫院接大體,要我們立刻開始辦理出院手續並把爸爸遺體移動到太平間等待,最後說了一句: 請加油。
我一定是太累了,再普通不過的三字"請加油"也引發鼻酸淚腺潰堤。不過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得打起精神辦理出院手續。掛完電話,趕緊和妹妹一起到病房櫃台詢問出院事宜。
索取結帳單據時,見到這幾天照顧爸爸的醫生,醫生正在忙其他病患的事情,抬頭看到我們,面無表情地說: 辛苦了。我和妹妹也只是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說: 謝謝。
記得爸爸剛從急診室轉進病房時,因為極度不舒服,著急想知道接下來的療程,於是找來住院醫生詢問。住院醫師解釋了目前病情膠著的原因以及正在等待的報告,也說明目前治療症狀的藥效需要幾天才能產生,勸爸爸要有耐心。爸爸為人心胸寬大,但就是比較沒有耐心。在全身都因為水腫而疼痛不已的情況下,聽到醫生說要耐心等待,爸爸立刻追問: 到底有沒有救? 住院醫生忽然被按到甚麼開關似的,睜大眼、直視我們回答: 說甚麼有沒有救,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層樓昨天才走掉一個病人,也是很突然。我真的沒辦法回答。然後就離開病房了。
那天,我經過住院醫生的休息室,看到這位醫生低著頭坐在書桌前,桌上甚麼都沒有,沒有手機、平板或書本,不確定他盯著甚麼發呆,但放空也許是他經歷過昨日病患離世,讓自己回歸正軌需要的過程。
在醫院見到的醫生、護理師、病患、家屬,常常都是面無表情,這不代表大家都沒有感覺,而是為了事情順利運作,將悲傷、憤怒、不捨的情緒先隱藏起來,事後再各自消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