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上回深夜歸家經過夜宴,已過三個月,今晚的米雅格外清醒,沒有酩酊大醉、沒有步履蹣跚。
這麽晚才下班是因為被主管刁難,加班加到生無可戀的她不想被齊聖光看到自己的狼狽,不由自主的小跑步起來。
沒想到還是遇上了齊聖光,他剛好在門口送客。兩人四目交接的剎那,既陌生又熟悉,米雅尷尬的移開視線,齊聖光居然很自然的移動到她身邊。
「今天又這麼晚。」
他伸長脖子在米雅的周遭嗅了嗅。
「難得沒喝酒。」
本想回嘴的米雅看他笑得溫柔,心跳竟然慢了一拍。
「啊,我剛好準備下班,進來聽首曲子。」
齊聖光不等米雅回應,拉著她的手就往店裡走去。
「欸⋯欸,等一下啦。」
原本想掙脫的米雅,卻被手心傳來的溫度困住,眼前這個男人溫暖柔嫩的手掌是她夢寐以求的溫柔鄉。
暫時失魂的她,直到被牽引到一台全白的鋼琴前才回魂。
「等一下,你該不會是要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吧?」
齊聖光點點頭,坐上椅子調整好姿勢,抬起雙手,修長的手指輕觸琴鍵,緩緩拱起再下壓,流暢的音符隨著琴槌的敲擊游暢整個大廳,吧台後面,陶醉於音樂中的調酒師,拋擲調酒瓶的動作更顯華麗;來往的其他牛郎跟客戶也紛紛投已讚賞的眼光。
米雅睜大眼睛盯著那修長到不可思議的纖纖手指,像精靈般飛快的遊走在黑白琴鍵間,忽快忽慢的節奏,引領著米雅的思緒飛揚,她驚嘆不已,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在發光。
「牛郎也需要那麼多才多藝的嗎?也太強了吧。」
她的喃喃自語傳到了齊聖光耳裡,他得意的加快了彈奏速度,幾個牛郎拉起女客的手,翩翩起舞。
整間店裏的氛圍是那麼的歡樂,米雅想起大學時期的畢業舞會,當時的那個米雅對未來充滿憧憬,對人生充滿希望,而現在的米雅,連米奇17號都不如。
最後一個音節結束,米雅意猶未盡。
「好聽嗎?還想再聽一次嗎?」
齊聖光笑得燦爛,米雅一瞬間覺得可惜,這個男人如果不是牛郎,或許可以交往。閱人無數的齊聖光看出她的心事,無奈的笑了出來。
「放心,我不會逼妳愛上我,我只希望妳愛上我的琴藝。」
「演什麼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女子啦。」
被戳中心思的米雅只好亂接話。
「我是真的賣藝不賣身啦。」
齊聖光拍了一下米雅的肩膀。
「好了,下班,一起回家。」
「說什麼啊你。」
換米雅拍了一下他肩膀。
「就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啊,我們不是住隔壁嗎?鄰居。」
兩人相視而笑,並肩走出夜宴,各自回家。
相隔幾日,又是老闆聚餐的星期五晚上,米雅輸了遊戲被罰酒,同事的鼓譟聲引起其他顧客側目,米雅喝了一杯公杯,再也喝不下去,老闆不顧她頻頻求饒,硬是要她再灌一杯。
「老闆,奴婢真的不行了。」
米雅依循今天的主題背景-宮廷春宴,稱呼自己奴婢。
「本王賞賜的美酒竟敢推辭,來人啊,給我灌。」
同事們愣在原地。
「快點啊,我皇上耶,違令可是誅九族啊。」
老闆一吼,同事只好起身,假裝對米雅灌酒,老闆竟然大吼一聲:「給我好好灌下去。」
眼看老闆真的生氣了,同事只好雙手合十跟米雅道歉,米雅嚇得雙手合十懇求放過。
拉扯之間,米雅側腰撞到了桌角,哀嚎一聲,痛的蹲了下去。
「米雅,還好嗎?」
一個女同事上前安慰。
「賤婢,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
老闆推開擋在米雅前面的女同事,拽著米雅的手腕硬是把她從地上拉起,米雅大叫放開,下一秒,老闆突然往後跌坐在椅子上。
「是誰膽敢推本王?」
氣急敗壞的老闆指著米雅大吼大叫,米雅拼命揮手否認,眼前的同事們突然定格,眼神全都盯著米雅的頭頂,米雅抬頭張望,那張總是在深夜遇見的帥臉出現在眼前。
「這位老闆,您是入戲太深還是假戲真做啊,這樣對待自己的員工也太不厚道了。」
齊聖光雙手扶著米雅肩膀,眼神兇狠的瞪著她老闆。
「你誰啊?我們員工聚餐干你什麼事。」
「我是⋯」
他看見米雅求救的眼神,本想說朋友,馬上改口:「我只是路見不平的顧客。」
「住海邊嗎?管那麼多。」
老闆起身拍掉他的手,米雅嚇得往後退去。
老闆伸手想把她抓回來,卻在看到迎面而來的一個大媽,迅速立正。
「欸,死鬼,你怎麼在這?還帶著一群年輕妹妹!現在是怎樣,背著老娘養小三、小四是吧?」
那大媽邊罵邊上手掐住老闆的耳朵。
「老婆、老婆,都是同事,是我公司的同事。」
「同事!各個年輕貌美,騙誰呀。說,妳是哪家酒店出來的。」
大媽突然轉身對著米雅大吼。
「我是朱老闆的員工,設計部的。」
米雅嚇得抓住齊聖光的手臂。
「喂,誰准妳碰他,他可是我重金禮聘的嘉賓。」
米雅趕緊鬆手,抬頭給了齊聖光一個白眼,齊聖光微微皺眉,回應一個不解的眼神,米雅輕輕哼了一聲,明顯透露著不屑,齊聖光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用嘴形說著無聲的NO。
米雅趁著老闆娘數落老闆的時候,偷偷拿起肩背包跑出餐廳,齊聖光跟著跑了出去。
「幹嘛追出來?去陪妳的老公主啊。」
米雅口氣很差。
「幹嘛生氣?」
齊聖光不解。
「不是賣藝不賣身嗎?都帶出場了,吃完飯還能去哪。」
米雅現在滿腦子全是他跟大媽滾床單的畫面。
「妳就這麼看我?」
「不然呢?你就牛郎啊,還頭牌。」
「妳覺得頭牌只能靠賣肉?」
「不然呢?我又不是沒跟你聊過天,那樣聊聊就可以變首席,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妳對我了解多少?只不過跟我看過一部電影,只不過在我面前吐了兩次,只不過跟我一起哭過,妳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嗎?」
齊聖光眼眶泛紅,聲音微微顫抖,他緊握拳頭,努力壓抑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米雅被他說到啞口無言,抬頭對上他的雙眼,發現他快哭了,心頭一緊,馬上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齊聖光愣住一秒,眼淚隨即掉了下來。
他慌張的抹去,沒料到臉上的淚水越來越多,他轉身仰起頭,捏著鼻樑,深呼吸。
「要哭就哭啊,幹嘛忍,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米雅拉了拉他的衣角。
「妳很煩耶。」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惹你哭,我忘了你很會彈鋼琴。我相信你只賣藝不賣身。」
「幹,妳真的很煩。」
齊聖光哭得更慘了。哭聲越來越誇張,引來不少行人注目,米雅趕緊拉著他離開。
走著走著發現前面有座公園,她用力推著齊聖光走向公園深處的長椅。
「好了,這裡沒人,你就盡情的哭吧。」
「哭完了。」
齊聖光從口袋拿出面紙用著非常優雅的姿勢擦拭臉頰,轉過身擤了擤鼻涕。
「我的天,牛郎有職前訓練吧,你也太優雅了。」
米雅忍不住讚嘆。
「再臭啊。是不是想問有沒有教授床上功夫。」
「喂,我是真心讚賞的,你在那邊玻璃心。」
「我玻璃?我是氣妳不相信妳的米奇18號。」
「哇,你已經自詡為我的米奇18號喔,有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啊。」
「妳也是我的米奇18號。」
齊聖光說完,換米雅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