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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夜裡,法律諮詢活動結束得比預期晚,婦女協會的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人。燈光昏黃,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忙碌後才有的寧靜。
語柔收拾完桌上的文件,經過沙發時瞥見家偉坐在那裡,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握,低著頭出神。手機放在一旁,像是早已被他遺忘。他的背影有些疲憊,眼神看不出焦點,像是陷入了什麼思緒。
語柔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在他身旁輕輕坐下。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他。她偷瞄了他幾眼,總覺得他好像有什麼事放不下。終於,她輕聲開口:「你在想什麼?」
語氣很輕,幾乎像怕驚動了他。
家偉微微一震,轉過頭看她。
語柔的眼睛大大的,眼神安靜而溫柔。那雙眼睛讓他心裡一陣恍惚。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個夏天,他在偏鄉帶活動時認識的一位國小二年級的小女孩。她總是默默跟在他身邊,不太說話,卻意外地懂事。有一天下午,他坐在操場邊發呆,那女孩走過來,什麼也沒預告,忽然問了他一句:
「你在想什麼?」
那時他還笑著想:「這是妳這種年紀講得出來的話嗎?」但說實話,那一瞬間,他真的有被觸動到。
而現在,眼前的語柔,用幾乎一模一樣的語氣,問了他同樣的話。
他頓了頓,低聲回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以前遇過的一個人……她也曾經這樣問我。」
語柔沒有再追問,只是靜靜地笑了一下,陪著他坐著。
這樣的安靜,這樣的陪伴,讓家偉覺得心裡某個深埋的角落,好像被輕輕照亮了。
——
幾天後的某個傍晚,語柔和家偉提著便當走出婦女協會,在附近公園找了張長椅坐下。
語柔輕吹著剛買的豆漿,抬頭望了望橘紅的天色:「這種天氣,好像讓人比較容易想事情。」
家偉笑了笑,像是被勾起什麼回憶:「我大學的時候,曾經參加一個服務性社團,暑假會到偏鄉國小辦營隊。有一年,遇到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女孩,一整天都跟在我旁邊。」
語柔轉頭看他,眼裡閃著調皮:「哇,你學生時期就這麼受歡迎喔?」
「不是啦……」家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來她還跟我同學說,她喜歡我。我當下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語柔笑得更深了,像是故意逗他:「喔~這麼厲害?律師先生以前就有小迷妹了喔?」
家偉乾笑兩聲,「我那時候也傻眼啊,覺得她講話很不像小朋友。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坐在操場邊發呆,她走過來,突然問我一句:『你在想什麼?』」
語柔一聽,眼神微微一震,笑意卻悄悄退去一點。
「這是……她說的?」
「嗯,我一直記得。那句話跟她的眼神很不像她那個年紀……很像……」家偉沒有再說下去了。
語柔沒有接話,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她的眼光很好啊……」
家偉一愣,轉頭看她。
家偉接著輕聲說:「那句話……如果是從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嘴裡說出來的,又是在我心裡還沒住進人的時候,說不定我會心動。」
語柔沒有馬上說話,只是微微一笑,眼神略略閃躲,像是沒準備好要接這樣的話題,卻又無法完全避開。
家偉看著她,忽然有些慶幸——那個時候心裡真的還沒住進人。
微風從兩人之間輕輕吹過,吹動她的髮梢,也吹亂了他的思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