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根據阿潑的推薦文指出,《紐約客》曾在1946年時特別停止所有專欄,獨家留給記者John Hersey連載他親自抵達廣島後,見證原爆後面目瘡痍的慘樣,並在後來編成《廣島》出版。此作以六位「被爆者」(書中指出這是比較中性的用詞)在經歷浩劫後倖存的視角,紀錄他們後續人生,試圖還原歷經煉獄的家園乃至他們的身心,是否真正隨著時間流逝而離開了那個爆炸的瞬間。而顯然的,當你讀到最後一頁一字時,便能深深體悟那種恐懼就像漿岩啃食骨髓地深刻,心境上的傷,是無法藉由任何藥物來醫治、撫平。被爆者的時間顯然是被被鎖在了那個時刻,即便外界時光流逝,建築重建,他們的記憶仍在重複經驗、感受,直至死去。
這六名被爆者身份各有不同,當中多數為:醫生、神父、單親媽媽。John Hersey根據事情發生的順序加以記錄。從最初原子彈投下廣島爆炸的瞬間,四處房屋坍方、惡火肆虐。被爆者們有的被困在木板瓦礫堆下,有的醫生是拖著身上的傷做了簡單包紮後開始替人治療,有的神父則是陸續集結人力、物資,引領還能救或是可以自主移動的民眾集合到避難場所。當中,有一位從事紡織工作的佐佐木小姐則因為腿傷行動不便,又因為延誤治療,在這次的爆炸因此失去一條腿(這也成為她後來受洗成為修女的原因)。我想也許是因爲John Hersey的西方視角,報導中大篇幅記載教會的支援功能發揮了多大功用,許多人受之於幫助,並在事後也接受美方的援助,組織了一隊需要整形的日本少女們飛至美國進行手術(這過程也談到引發不少利益的衝突)。
最後一章不僅篇幅較長,也是我覺得比較有收穫且好讀的一章。多數成功活下來的被爆者雖然肉體上的傷都已經癒合,不過也陸陸續續有容易嘔吐、頭暈、皮膚過敏等問題。雖然當時的醫療技術不能診斷這與原爆是否有直接關聯,不過依然無法脫離猜疑。即便各自生活回歸穩定,或是邁入退休狀態,也並未因此讓被爆者獲得平靜的後半餘生。
對被爆者而言,經歷爆炸的緊密連結,超脫種族、年紀、身份、性別等身份標籤,甚至將他們緊密連結在一起,那就像是病友會的交流。出生自德國的被爆者之一,克蘭佐格神父便在受訪中提及:
「當有人對我說他很疲倦,只要他是被爆者,我的感覺會和面對一般人時截然不同。他不用多做解釋⋯⋯他明白那種不安——那種讓人魂不守舍、陷入憂鬱的誘惑〔⋯⋯〕有次,我遇見一人⋯⋯他說:「我經歷過原爆。」——自那一刻起,我們之間的對話徹底改變。我們理解彼此的感受,無需多言。(P.180)」
我覺得讀這本書,甚至是有別於文學創作,但凡在觸碰歷史領域的文本,都必須先行理解作者的目的,才不會產生誤讀。在現今普羅大眾的認知基礎下,對於日本於二戰行徑應該受譴責這件事應該是有共識的。然而,在《廣島》中, John Hersey所關注的始終都在「被爆者的人生」。這與「當時的日本政府在二戰犯下的罪行」實屬不同的兩件事。
所以說,排除John Hersey寫這篇報導是否是作為一名美國人,因國家使用核彈殺死無數性命而感到愧疚的身份為用意這點我們不得而知,但就描寫可憐的日本百姓去弱化日本的悲慘,那就有點不對焦了。甚至,我們可以看到即便百姓活在煉獄中依然歌頌天皇的描述便可略知,活在末端的人們從頭到尾都都沒有選擇權,不懂整件事的始末,生命價值宛若螻蟻,任意死於上位者的任一個決定中,凸顯戰爭的殘酷,才應該是《廣島》想要表達的訊息。
在一堆紀錄二戰內容的磚頭書中,《廣島》篇幅簡短,筆調平易近人,很適合作為一個下午的讀物。每次讀這類型的書我總會想,之於炮火之前,讀書是沒辦法改變環境什麼,但至少能使我的內心強大,並且更為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