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所規定七點半要「START YOUR WAY」於是我六點半起床,再晚一點醒來我想會很難準時START MY WAY,這幾乎是我所遇到規定出發時間最早的庇護所,整理好行李,將鞋帶繫緊,出發。
天還黑著,路燈亮著,路面是雨後的潮濕,朝聖者們的來往讓安靜的街道巷弄漸漸甦醒,我走進一家店吃早餐,表面有層誘人糖漿的可頌和有著奶泡的拿鐵,我聽著客人和咖啡師聊豆子,是一家對咖啡很講究的店。我一直注意手錶上的時間,我想在朝聖者護照上蓋上萊昂主教座堂的印章,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想蓋下這個章,而昨天想起要蓋章時,時間已經晚了。忘了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蓋章的地方似乎是在教堂旁的博物館,它上午九點半才開門。(寫文章時才赫然發現我蓋的是博物館章,主教座堂的章在對面的旅客中心)
吃完早餐約八點十五分,我再次上路,經過一面壁畫,是佈滿深刻皺紋、長滿白色鬍子的老者臉孔,手上拿著一顆貝殼,雙眼散發光芒,是被人生歷練濤洗過後依然溫柔又堅定的眼神。
天空逐漸明亮,我走到Leon主教堂前坐在椅子上靜心等待,睜開眼後靜靜看著教堂,這幾天常常遇見的韓國母女從我面前經過,我和他們用微笑打招呼,他們身上沒有裝備,看來是在萊昂多休息一天,我想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我起身往博物館走去,看見有人推開玻璃門進去,我也跟著進去,裡面有個供祈禱的教堂已經開放,我放輕腳步,在倒數第二排的位子緩緩坐下。我觀察早晨裡來到這裡的人,有長輩安靜地祈求,有些人跪著像在祈請神的庇佑,有些人進來禱告完又匆匆離開,我則是放鬆身體、放慢呼吸,感受在教堂裡寧靜又充滿力量的能量。過不久,台上忽然走出穿著祭袍的神職人員,教堂響起了隆重的音樂,原來我正好遇上九點的彌撒,當人們起立時我跟著起立,坐下時我跟著坐下,祭司用西班牙文說了很多話,我都聽不懂,可是我覺得很感動,我感覺自己被祝福著,被眼前的祭司、被周圍的人、被神和聖母祝福著,人們內心真誠的連結遠遠超乎言語的限制,我的雙眼含著淚水。
我很喜歡彌撒快結束前有個小儀式是向周圍的人問好、打招呼、關心彼此,即便我只是個路過這裡的來自另個國家的陌生人,即便我不是信仰耶穌或聖母的朝聖者,我依然收到身旁五官深邃、各種顏色瞳孔和髮色的人的祝福,這是深深的包容。最後,大家排著隊拿東西,我好奇地東張西望,猶豫著要不要跟著排隊,坐在我左前方有個朝聖者輕聲地對我說:「Don’t have to go.」其實我很想體驗看看,但又不確定這是在做什麼,我觀察大家從祭司手中拿到一小塊東西後便往嘴裡放,似乎是餅乾,我看著排隊人龍結束都沒有起身。最後的最後,祭司拿起聖杯便緩慢退場,是非常注重儀式感的宗教。我站起身來要離開,有人在離開教堂前特別和我說聲:「Buen Camino!」我感受到人們不分你我對朝聖者的友善。
我走到外面蓋了章,也買了幾張明信片,大約十點出發,帶著早晨的美好祝福向萊昂的主教座堂道別。我慢慢走出舊城區,街道上正掛起鮮豔的紅色、黃色旗幟,似乎有什麼重要的節慶……啊!聽說下週是西班牙國慶日(10月12日)。
走著走著,一個大廣場和一座宏偉的建築在我眼前,我不禁停下腳步,沒有進去看看我會覺得很可惜。聖馬科斯教堂(Convento de San Marcos)同時也是國營飯店,我快速地參觀,畢竟今天還得走一段路。戶外有個十字架,有個雕像坐在底下望著這棟建築,而這裡同時也是聖薩爾瓦多之路的起點。
萊昂很大,沿途各色各樣的景觀建築,我不時四處張望,想用雙眼記錄每個瞬間,離開這座大城市比我原本腳程所需的時間要來得更久,越過橫跨貝爾斯內加河的古橋,我繼續走著。
走過上坡和下坡,眼前出現的加油站正是我的救世主,我走過去瞄到附設的小超商有廁所,我卸下背包往廁所衝去。不確定往前走是否有用餐的地方,畢竟這段日子我感受到西班牙人的對於營業的悠哉感,我打算在這裡休息,也感謝這裡讓我使用洗手間。我看著超商的食品,用破碎的英文和比手畫腳向兩位加油站員詢問是否有微波或是熱水,我們一直努力溝通,他們因為聽不懂我說的話而看起來比我還懊惱和慌張,最後我們終於找到共同詞彙「Heat加熱」這裡沒有微波,但是有熱水,我買了泡麵和果汁,店員貼心地幫我注入熱水,結帳時還給了我一支棒棒糖,包裝上是吐舌開朗表情的愛心,我當作是對我的鼓勵。離開時,我再次向他們道謝,謝謝他們的善意,我感覺很溫暖。
路上我拆開棒棒糖吃著,這是我第一次吃西班牙的棒棒糖。
經過幾個小鎮,走了13.1公里,我到了San Miguel del,我被一家看似自然隨性的小木屋雜貨店吸引,立起來高高的木柱飄揚著旗幟,上面釘上幾片手寫的斑駁標示牌,纏繞各個國家的小國旗。有消費的話可以拿鑰匙使用廁所,我買了巧克力坐在戶外吃著,我想起昨天獲得的紙捲,這是一個很棒的地方來打開它,風有些大,我小心翼翼地拉開酒紅色繩子的結,輕輕地攤開,一看到上面的字句,我會心一笑,訊息總是能很貼切地符合我的生命狀態,並溫馴地提醒我一些什麼,我深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嘆息。
上面有三種語言,西班牙文、英文、法文,我用手機翻譯著,雖然大致理解字面含義,卻覺得好像都不夠貼近,我拍照傳到社群平台請求我的朋友們翻譯。休息完我向店家拿了廁所的鑰匙,接著繼續上路。
而我腦袋一直浮現那第一句「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是呀……我為何總感到憂悶……到底是什麼困住了我……
今晚我打算休息的地方是San Martin del Camino,一個我感覺走了好久但一直還沒走到的小鎮。沿路上的風景很美,風吹拂著,也飄下小雨,我也遇上好多天不見的Um,上次見面是Day14的早晨。我在他後面用我自己感覺舒服的步伐走著,慢慢地我可以看見San Martin del Camino有座長得像飛碟形狀的建築,從小小的直到它越來越近。我幾乎快要到鎮上了但並沒有進去,我感覺今天特別累,我看見左手邊有家庇護所決定鬼轉進去,我穿過戶外庭院走進室內問著:「Do you have a bed?」一位看起來很年輕的女性接待我,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餐,我點點頭答應,他親切地向我介紹環境,與其說這是一家專門提供住宿的庇護所,我倒覺得更像是走進別人的家裡一起生活的感覺,而客廳有好多面國旗,當然也包含台灣,我湧起一股親切感,此時正好阿北和他的太太在我面前出現,沒想到我突如其來的鬼轉竟然又讓我們碰面了。
晚上我和其他朝聖者們一起享用庇護所為我們準備的朝聖者餐,這是我第三次和一群朝聖者們好好坐下來享用餐點,大家一起坐在長桌上,一大盤的通心粉上桌,「Lady first」坐在我右邊的外國大叔似乎很看重紳士禮儀,他為大家服務著,接續上桌的是一大盤雞肉,最後是奇妙的甜點。
阿北夫婦坐在我左邊,我很開心能用熟悉的語言聊天著,我也發現外國人吃東西好快,我們的盤子都還有食物,而其他人都已經停止動作。阿北夫婦偶爾會告訴我其他人說些什麼,像坐在我對面的大叔,他是從路上的某個城鎮開始走,並不是從SJPP,其他人則有說有笑分享自己的故事。用美味的一餐畫下今日的總結,食物果然是最好的療癒。
睡前,我打開手機再次看著朋友們傳來的翻譯,他們告訴我這是聖經的內容,我在日記本上一筆一畫寫下:
Why,I ask myself,are you so depressed?Why are you so upset inside?Hope in God!Because I will again give him thanks,my saving presence and my God.(Psalms42)
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是我的神。(聖經詩篇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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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1(二)
Leon→San Martin del Camino
25k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