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後來才明白,那些年他讓人敬佩的,
不是因為曾經多閃亮,
而是世界怎麼變,他都默默地做著同一件事。
他讓人明白,
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會有結果,
但如果你願意在等待裡學習、在低谷裡不放棄,
總有一天,你的努力會長出聲音,
讓世界聽見你一直沒說出口的名字。
他出生在1961年的香港,
那是一個還沒有玻璃帷幕、還沒有高樓影子的年代。
童年的時光,在大埔林村的巷弄裡緩緩鋪開,
一端是雜貨舖的鋁門,另一端,是片場傳來的鐵門聲。
家人經營著冰室與雜貨舖,店裡放著一台電話,
他總是蹲在一旁,像守在一場冒險的門口,
只要電話一響,他立刻提起餐盒,穿過幾條街,奔向片場。
那裡,是他最初見過的夢。
導演的喊聲、鏡頭的轉動、布景的更換……
像一座活著的大觀園,每一道門、每一聲開機,
都像是在對他說:「以後,換你來這裡。」
他沒有說出口,但心裡早就決定了。
有一天,他也要從這條巷子裡,走進光裡。
他,是劉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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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的時候,只覺得劉德華很帥。
他站在螢幕前微笑的模樣,是童年最閃亮的畫面,
像日曆裡的紅字日子,一出現,就讓人覺得世界變得更好。
那時的我,還不懂什麼是堅持,也不懂什麼叫用一生去做一件事。
只是單純地喜歡,喜歡他每一次的出現,
都像一場節日,一種不會退色的魔法。
但真正讓我開始敬佩他,並不只是因為他很紅、很帥。
而是長大後,當我漸漸理解了「努力」這件事有多難,
而他是一個,不管世界怎麼變,都始終站在原地、繼續練習、繼續相信的人。
我開始認識那個不只是螢幕上閃閃發光的他,
而是那個從不鬆懈、從不放棄的劉德華。
那時候我才知道,喜歡,可以從仰望變成學習,
可以從「他好厲害」變成「我也想要像他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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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慢慢長大,有了零用錢,會去買雜誌,也會湊錢看演唱會。
工作後接觸到圈內人,才知道,劉德華不只是光的外殼,而是實實在在的人。
很多人提起他,都帶著一種真誠的敬重,
不是因為他紅,而是因為他一直都在:做事有分寸,待人真誠,說到做到。
他提攜後輩,也在他人最無助時伸手;他的友情,比職業更專業。
每一份堅持,藏著對夢想的誠意與對世界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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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少時,並沒有一開始就立志成為演員。
那時的他,對影視世界滿懷好奇。不是舞台上的光芒吸引了他,而是鏡頭後的那些細節,分鏡怎麼設計、劇本怎麼鋪陳、導演如何捕捉角色眼神。他自學編劇,也一點一滴了解製作流程,心裡悄悄種下一個夢:也許,有一天,他能成為導演,也能寫出動人的故事。
1980年,他考進無綫電視第十期藝員訓練班。
在前幾個月的訓練裡,他並不覺得自己特別突出。
直到有一天,校長忽然對他說了一句話:
「你必須成為一名演員。」
那一刻,他才真正把自己交給表演這條路。
不是為了出名,也不是為了站上舞台,而是為了回應那一句話的重量,
既然有人相信,那就不能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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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千王群英會》時,他為了增高貼鞋墊、踝部受傷,仍咬牙完成拍攝,被周潤發看見。
1982年《投奔怒海》要他剪髮曬黑,他問:「值得嗎?」
周潤發說:「你現在沒市場,拍吧!」
他接了,也獲得金像獎最佳新人提名。
隔年,《神鵰俠侶》創下62點收視,讓他站上主角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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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他因拒簽長約,被TVB雪藏400天。
沒有鏡頭、沒有通告,但他沒有消失。
夜裡,他躲進冷清錄影廠,重播舊劇、抄筆記、練唱、對鏡演戲。
他問自己:「如果我不能變得更好,等待還有什麼意義?」
他用沉默重塑自己,把失聲變成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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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拍《暗戰》,他意外重摔,躺在病房聽著心跳。
他想:「如果就這樣結束,我也不能怨命運。」
但下一秒又提醒自己:「我還有戲要演,還有觀眾在等我。」
這句話,成了他重返巔峰的力量。
他最終奪下金像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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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桃姐》的眼神、《拆彈專家》的汗水、《金手指》的沉潛,回答了這個問題。
劉德華曾創辦「天幕電影公司」,想用自己的方式拍電影、說故事。他不只是出資,更投下全部的熱情與信念,盼能拍出屬於自己的作品。
但現實從不溫柔。票房連番失利,最終累積四千萬港元的債務。他後來形容那段時期:「我想贏,但什麼都輸了。」
為了還債,他不得不密集接戲、代言。不是挑劇本,而是挑現金。他說那幾年自己不是在演戲,是在還帳。
就在最撐不下去的時候,向華強夫婦遞來一張空白支票。沒問原因,只說一句:「我們信你。」
那是一場體面的救贖。他始終記得這份恩情。多年來,無論有多忙,每年都會親自出席向華強的生日宴。「就算那天我有演唱會,也會提早趕過去一趟。」
他不是為了還人情,而是記得自己曾在哪裡被拉住,在哪裡重新站起來。
這場挫敗,讓他學會節制,也更清楚夢想與商業之間的張力。後來,他重組公司為「映藝娛樂」,不再追逐規模,也不再幻想當個一呼百應的大老闆,而是轉向支持新導演,安靜地,用資源守住一個創作環境。
他放下了野心,卻沒放棄初心。
不再想主導每一個鏡頭,而是願意回到鏡頭前,專心演好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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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則仕投資失利時,他不只借錢,還安排戲約,讓對方重新站穩;
李克勤陷入低潮,他一句「交給我」,就改寫了對方的人生。
藍潔瑛晚年落魄,是他默默協助申請社福、低調照應;
他也公開讚揚周星馳,曾在背後扶持張衛健、林家棟、李小麟⋯⋯
他不只為自己撐起一束光,更願意用自己的光,為別人照出一條路。
他選擇成為那種「照見別人」的人,
不喧嘩,不邀功,卻總在關鍵時刻,把人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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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生,照亮過許多人。
而他始終相信,
光,若只照自己,不過是炫目;
唯有照向他人,才配稱為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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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他成立慈善基金,關注教育與弱勢。
2008年主導賑災籌款,香港就募得超過三千萬港幣,累積捐款逾一億人民幣。
他不張揚,但默默把愛,留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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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還是想贏的。
贏得市場、贏得評價,也贏回那些一再被質疑的可能性。
2002年,他一手創立的天幕電影公司倒了。
債務壓頂,四千萬港幣,是他親手賭上的全部。
那一年,他說過一句話:「我想贏,但輸掉了所有東西。」
語氣很輕,像是盤點,也像是告別。
可他沒有一直抱著那場輸局不放。
他選擇關掉公司,收回兵線,回到他最初起步的地方,回到鏡頭前。
從舞台開始,也回到舞台重建。
他不再問世界給了什麼,而是問自己還能給什麼。
後來我才懂,
真正的強者,不是永遠不輸的人,
而是願意承認失敗,重新站回光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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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紅」,走向「在」
他不再問「我紅不紅」,而是問:「我還在嗎?」
他用《桃姐》的眼神、《拆彈專家》的汗水、《金手指》的沉潛,回答了這個問題。
2021年抖音直播3.5億人次,2024–25年巡演72場,票房突破8億人民幣。
台北站,他含淚說:「只要你們願意,我就還能繼續唱。」
那一刻,他不是在回應掌聲,而是在回應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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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在節目裡聽見他說,自己會看小說。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
整個人靜了下來,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我忽然開始相信,也許有一天,
我的字,也能被他讀見。
不需要整本書,也不必是劇本的片頭。
就算只是某一行、某一段,他在某次旅途中,或某個深夜翻開雜誌,
恰好翻到、恰好停留,
那我努力過的這些年,就有了回音。
這樣的盼望,聽起來或許有點傻氣,也有些微小,
但它真的支撐著我,
在最沒有人看見、最想放棄的時候,
一頁一頁,繼續寫下去。
這些年,我在香港《東周刊》寫了一個專欄。
五年來,沒有中斷過。
有時我會問編輯:「反應怎麼樣?讀者喜歡嗎?」
但其實,我最想問的是,
有沒有那麼一天,在某個不經意的午後,
他曾翻開那本雜誌,剛好,看到我寫的那一篇?
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有沒有發生。
但光是想一想,胸口就像被暖光照了一下。
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他什麼都沒說,
只要他讀過,就夠了。
也許他未必真的看過、未必會記得,
但那個願意相信「只要不放棄,就能靠近」的我,從來沒有走遠。
像是守在一場雨後的晨光邊,
只要光還在,就願意等。
這個夢,不大不小,不華麗,
卻溫熱了我每一個不想寫下去的夜晚。
它讓我相信,哪怕速度慢,哪怕沒有人催促,
也還是值得往前走。
因為只要不熄滅,總有一天,
我能靠近他一點,
也靠近那個,從沒放棄過自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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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輸,因為太多人看著我。」
這不只是他說過的話,而是他用一生活出來的模樣。
他走過半世紀,不只是跌倒過、紅過,更在無數平凡日子裡,
用真誠、扶持與善意,成為一束恆久的光。
在他身上,我們看見了什麼是值得、什麼是堅持、什麼是溫柔。
每一顆想成為光的人,都能從他身上找到理由:
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