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住在景美的時候很喜歡逛假日的水源市場,由於租金便宜,吸引不少個體戶帶著自家舊物和手工製品前往擺攤,當時的室友就曾在市場販售過二手衣。除了舊衣,常見的還有玩具、底片相機、唱片、飾物,諸如此類,各式各樣的雜物既擁有市集的同質性,又帶有個體鮮明卻曖昧不清的氣質。
也就是在水源市場,我和三木認識了阿志。他是我倆的學長,彼此學年差了近十年(甚或更多?)。
他的攤位很簡單:兩塊粗布,一頭是懷舊玩具,一頭是底片相機,就是全部。底片機很舊,各式使用痕跡比福和橋下一些商品還多,攤位沒有使用任何櫥窗概念,裸露的機身沒有整理就大剌剌地擺在地上,從遠處看就是黑漆的一片,很難看出價格高低和新舊機況(跟不遠處一攤規模大、機子新的檔口形成鮮明對比)。但對於囊中羞澀又想試看看的大學生來說,阿志的攤位很剛好。
三木看中的是Olympus的Trip 35,機身有個明顯凹陷,但勝在輕巧好攜帶;我好奇的則是Kyocera samurai x4.0 半格機。
當時基礎攝影課刪除了底片的課程,除了體驗到暗袋裝卸底片,其餘都是紙上談兵;也聽不少學長姐提過用底片做作業的辛酸,不只花費高昂,還要隨時承受沖洗失敗與拍攝數據不準的風險。而且,每一個 NG 都可能引發一場冗長討論,是費錢費心都不一定會成功的影像。
現在有不少付費應用程式都能一鍵產出底片相機的效果,除了能挑選品牌還可以切換片幅,不滿意就刪掉再拍,只要內存空間足夠,想怎樣嘗試就怎樣嘗試。但等待沖洗期間的忐忑和期待才是最復古的事物,它隱藏在色彩和顆粒背後。
那天阿志半買半送,我們用一千元的預算就收了兩台底片機。機況不是很好,特別是Kyocera samurai x4.0已經拍不出很精細的畫面,只適合拍些特寫,像石像的紋路、巨大的招牌等。現在想來阿志一定是個I人,專業以外的事情他都很少提起,我們除了知道他是一間便當店的老闆,在學期間曾被一位教授不斷當掉劇本外,就沒有更深入的對話了。但就憑這樣單純的緣分,在我們拍片時,他仍主動贊助便當。
昨天收到Trip 35的掃描檔,按開資料夾是一張張青綠的照片,我才後知後覺鏡頭發霉這件事。從阿志手中接過相機的時候,鏡頭就有霉斑了,我們沒有處理,它便一點一滴擴散開來。如今看來,人與景的細節和色彩消失在綠意之中,只剩下模糊輪廓,恰如我對阿志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