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無論是在香港的鄉郊還是英國的,人們總愈來愈習慣於見到屋頂上的太陽能,而在歐洲大城小鎮的周邊,風力發電的風機更是愈來愈常見。公共政策中,「碳中和」與「可再生能源」幾乎成了當代必用的名詞。這些綠色能源象徵着我們對氣候變化的回應,也代表着能源轉型的方向。但當我們按下電掣的一刻,是否真能相信,這些電力不僅乾淨,更是無害的?
當然,筆者認同綠能在氣候變化與未來能源供應的重要性。在各國尋求擺脫對煤、石油與天然氣等化石燃料依賴的過程中,風能、太陽能、水力、生質能,甚至地熱等技術,提供了更低碳、更可再生的選項。太陽能板與風機在發電過程中幾乎是零碳排放,理所當然地成為氣候政策的中流砥柱。
然而,綠能並不代表「零影響」。製造太陽能板所需的多晶矽,需要高溫冶煉與大量水洗,產生的化學廢水與固體廢棄物,若處理不當將污染土壤與水源。於是太陽能板源料的開採與生產製造,從來都不見於發達國家的土地上。風機的葉片與電池的鋰鈷原料,背後牽涉龐大的採礦供應鏈,環境與人權議題交織其間,只是那些深藏於非洲大陸與南美洲雨林中的故事,沒法吸引鬧市中媒體的眼睛。建設大型水壩更可能導致生態破壞與強迫遷徙,至於因水文生態受破壞後的惡果,往往比不上那些「世紀工程」的口號引起群眾的注意。
從地圖邊緣看見綠能爭議
若我們不探問這些生產時的「前端成本」與「末端後果」,所謂的綠能,只不過是從主要對大氣的破壞轉向到森林、水土、弱勢群體、原住民文化各項罷了。
當我們將目光轉向地圖的邊緣地帶,那些被劃為「最適合建設綠能設施」的地區,往往是少數族群、原住民或社經地位較低的社區。例如,瑞典北部薩米人牧場周圍出現的大型風電場,對他們傳統放牧活動產生干擾;南美玻利維亞與剛果的鋰與鈷礦,則因應電動車與電池需求而被過度開採,當地社區與生態遭受長期壓迫與污染。這些問題已不只是環境科學的議題,而是牽涉「能源正義」與「誰來承擔代價」的深層爭論。甚至在太陽能看來最潔白無瑕的發展過程中,仍暗藏全球供應鏈的不公。例如,新疆地區曾被揭發光伏產業鏈涉及強迫勞動,引發歐美對其進口設限。在太陽照耀不到的地方,綠能產業仍可能暗藏灰色地帶、甚至濃郁的血腥味。
如何才是真正公平與可持續的轉型?
綠能的確是減碳的重要一環,但生活態度和習慣不改,都只是白費心機。若我們將「綠」視為萬應靈丹,而不反思其製造與廢棄的全生命週期,不僅會錯失修正的機會,也可能將不公義與污染外判至地球的另一端。「想要的很多,需要的不多」,於是,節約依然是重點;循環經濟、升級利用都是減輕環境負擔的另一要務,這些跟綠能應用都是同樣重要。能源問題不只是技術與資金的問題,更多是生活模式與態度的問題。當我們談論綠能,不應只談發電技術與成本,更應談論誰來承擔代價,是誰來享受成果。
未來的十年、三十年乃至五十年,我們真正需要的,不只是更多光與風電的應用,而是一場能讓更多人參與、有更多聲音被聽見的綠色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