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沒踏進宮門,就已在牆外看見他們的丈陣。
一排宮廷守衛整裝完畢,隊形精準、嚴備等候,像是早就知道我們會來似的。
而在前方領頭的,是安索。但他身上未著軍備之裝。沒有皮甲或鋼扣,甚至沒佩劍。只是一身平日在上宮中的服飾:雪白發亮的襯衫,繡銀的背心與絲紡腰束,羊皮軟靴乾淨得不沾一點塵。
像是剛從沙龍裡走出來,被臨時召來,執行某項他自己都沒預料到的任務。
也許確實如此。
安索沒看我。
「我奉國王之令,」他目光迴避著我倆,語調乾硬,「護送你們兩位,直接面見王后。」
毫無解釋或招呼,只是口中含著一把灰燼般的,結束了這句話。
迦然在我身側微微動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表示。
安索領著隊伍開始行進,我們也無聲地跟上。走在上廷的石廊間,如今感覺已與從前不同。不像流放,也不像回歸。
更像是……清算。
抵達王后的會客殿時,她早已就位。身上長袍雪白像霜,笑容冷硬如冰。
守衛停留在門口。安索領著我們進殿,朝前一個微鞠,本要轉身離開。
王后開口,打破了沉默。
「留下,」她語氣平和,「你可以學點東西。」
她轉向迦然。
「隊長。」她的笑意微揚,端莊得體。「我由衷感謝你。」
迦然鞠躬。只是淺淺一彎,點到而止。
她繼續,話語如絲緞般滑潤,卻字字銳利。
「據我可靠消息,你處理盜匪一事迅速果斷。伊瑟妲女士畢竟是本廷之賓,她的安危為上。若她有何閃失……那便實在不妙了。」
我不動聲色,但血液霎時微冷。
國王已出手,她這下子無法動我,也毫無理由公然逞處迦然。她這麼說,不只是為了保全面子,而是把整個盤都翻轉了過來。
我早已料到會是如此,但真正當面見到她從容下這一棋,仍讓人心驚。
王后果然就是王后。
「你避免了一場可能的外交醜聞,」她語氣柔和,刀劍藏鋒。「整個王國,皆蒙其惠。」
迦然沒回應,任王后講完她的臺詞。他跟我一樣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王后失了一子,卻讓它看起來像是她自己的一步。
然後她看向我。
「伊瑟妲女士,我想妳的歸程……頗有啟發吧。」
我與她對望,沒有屈膝。「深有體悟。」
她的視線掠過安索,又回到我身上。笑容未動。
「很好,我想妳也累了。房間已為妳備妥,先歇息吧。」
就是下逐客令了。
我神情從容地一鞠,不發一語──或許當下我可以回些什麼,但終究決定什麼都不用透露。因為梅莉史丹說得對:如今我玩的是場危險的遊戲,不論我願不願意。
雖然國王這局已經落了子,我可沒那麼蠢,沒到必要時,自己先把底牌翻開。
並非不會吭聲,只是還不到時候。
該是時候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