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審查
研究中心十二樓的執行會議室內，午後陽光透過百葉窗斜斜地灑在會議桌上。空調的嗡鳴聲與牆上時鐘的滴答聲在密閉空間裡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針尖敲在繃緊的神經上。
林奕凡端坐在會議桌一側，深藍色西裝筆挺，領帶打得一絲不苟。儘管內心早已波濤洶湧，臉上依然維持著職業化的淡然微笑。
對面，副主任推了推金絲框眼鏡，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面。那沉悶的聲響彷彿倒數計時器，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五十多歲的他眼神銳利如鷹，彷彿能剝開人的表層偽裝，直達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林助理，」他的聲音平穩，帶著壓迫感，「感謝你參加這次內部審查。我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
他翻開面前厚重的文件夾，視線如刀刃般銳利：「關於你協助的幾個核心專案，有研究人員與外部A集團頻繁接觸，並有跡象顯示關鍵資訊可能外洩。作為核心協調人員，你應該對團隊動向有相當程度的掌握？」
林奕凡心中微震，但神情絲毫未動：「這些接觸都是在政策允許範圍內的正常學術交流。關於資訊外洩的疑慮，我可以保證在我負責的範圍內，所有程序都嚴格遵守中心規範。」
副主任盯著他看了足足兩秒，嘴角幾乎不可察覺地一抿。——太完美了。他見過無數被指控的人員，面對這種嚴重質疑時，無辜者要嘛急於辯解，要嘛露出困惑與憤怒，很少有人能像眼前這位一樣，反應標準得像教科書範例，甚至讓人覺得那淡然微笑彷彿經過精密校正。
他換了個姿勢，語氣沉了下去：「夏博士近期的表現確實令人印象深刻。提前完成專案進度、加速原型測試、甚至獲得額外資源配置。作為主要協助人員，你能否說明團隊突然高效運作的具體原因？」
「這主要基於夏博士對研究方向的深度思考和突破性見解，」林奕凡真誠地回答，語氣不疾不徐，「團隊成員的投入度確實很高，而她在跨領域技術整合上的卓越能力也發揮了關鍵作用。至於資源的重新配置，完全是為了支持高優先級專案的迫切需求。」
副主任轉動桌上的終端螢幕，讓林奕凡清楚看到一目了然的數據圖表：「我們的監控系統記錄了每一次資料存取、每一筆資源調動，以及每一次對外通訊紀錄。根據這些客觀數據，A集團持續尋求與我們建立更深入的合作關係，開出的條件相當誘人。」
他關閉螢幕，眼神像即將壓下來的厚重石板：「高效率提升、資源重新調整、頻繁的外部接觸——單獨來看都很合理，但合在一起，就構成了值得高度關注的疑點組合。」
林奕凡保持鎮定地回應：「我完全理解您的顧慮。但效率提升確實是流程優化與技術突破的自然結果；資源調配嚴格依據專案實際需求；至於適度的學術交流，對保持研究團隊的活力與競爭力而言是必不可少的。」
副主任取出另一份紙本分析報告：「這裡詳細記載了存取敏感資料的時間分布、特定人員的工作模式變化，以及外部網路的連線紀錄。如果有任何需要特別解釋的地方，現在正是澄清的最佳時機。」
林奕凡快速瀏覽文件內容：「夜間工作時間大幅增加確實是因為緊急專案的截止期限壓力；資料存取頻率的變化與大規模數據整合工作直接相關。關於與A集團的接觸，據我了解主要集中在學術研討會和初步合作提案階段，具體細節都由各團隊負責人按程序處理。」
陳副主任如投下重磅炸彈般問：「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掌握證據顯示某些核心技術規格和關鍵研究數據可能已經洩露給A集團，你要如何解釋這個現象？」
這句話如重錘擊背，寒意自脊椎瞬間竄上腦門。林奕凡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表面的鎮定：「如果真的存在資料洩露事件，這確實是極其嚴重的問題。我希望能夠看到具體證據，並願意配合任何必要的調查程序。」
副主任緩緩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背對著林奕凡：「資料外洩不僅嚴重違反中心核心政策，更可能觸犯相關法律條文。我們投入的龐大資源和心血，若落入競爭對手之手，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轉身直視林奕凡，目光如炬：「我們需要確實的保證，需要知道中心的信任沒有被背叛。」
「我完全理解中心的擔憂，」林奕凡起身，語態既恭敬又堅定，「我從來沒有、也絕對不會背叛這種珍貴的信任。無論需要什麼形式的配合調查，我都會全力支持並積極參與。」
副主任表情稍微緩和：「接下來的幾週內會進行更加深入細緻的審查，包括全面檢視工作紀錄、通訊記錄，以及一系列個別面談。我必須提醒你，調查期間務必嚴格遵守標準程序，任何異常行為都將被視為嚴重違規事項。」
面談結束後，林奕凡獨自走在寬闊的走廊上。步伐依然穩健，表情保持平靜，但心底卻翻湧著驚天駭浪。
諷刺的是，研究中心的調查方向完全偏離了真相。他們全力緊盯著A集團的一舉一動，卻完全沒有察覺到真正的合作對象其實是D集團，以及那些更加隱匿的複雜勢力網路。
與A集團頻繁接觸的研究員確實存在，但他們早在整個計畫啟動之前就已經被悄然籠絡，與夏知律的核心計畫毫無實質關聯。
研究中心引以為傲的監控系統，此刻都成了煙霧彈。
研究中心引以為傲的先進監控系統，此刻反倒成了最有效的煙霧彈。他們越是執著於這個錯誤的目標，就越難察覺到真正潛伏的威脅；而夏知律團隊與D集團之間的關鍵數據交換，正巧妙隱藏在日常研究流程與資源調配的表面之下，依舊在監管雷達的盲區中悄然運行。
夕陽西斜，橘紅色的光芒斜灑進走廊，在地面拖出一道道修長的影子。在這片光影交錯中，真相與謊言的界線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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