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集:偽裝的惡魔
刺眼的白光在監視器螢幕上爆開,隨即陷入死寂般的黑暗。通訊器裡尖銳的忙音像冰冷的針,刺穿了陳品宜的耳膜,也刺穿了她最後一絲僥倖。
「品寧!」陳品宜對著手機嘶喊,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剛才的通話戛然而止,妹妹那邊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忙音。
「高隊長!張承浩房間!有炸彈!」她對著警用頻道狂吼,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調。走廊裡瞬間響起刺耳的警報和紛亂的腳步聲。
當陳品宜和高振邦帶人衝到安全屋張承浩和林曉薇的房間門口時,濃烈的硝煙味和焦糊味撲面而來。厚重的房門被爆炸的衝擊波扭曲,門框處一片狼藉。幾名衝在最前面的警員倒在血泊中,呻吟聲和痛苦的喘息在煙霧中迴盪。高振邦雙眼赤紅,指揮著搶救傷員,封鎖現場。
房間內,景象慘烈。爆炸顯然發生在門後位置,威力經過了精確計算——足以造成嚴重破壞和殺傷靠近的人員,卻又奇蹟般地沒有完全摧毀房間結構。牆壁焦黑,傢俱碎片四濺。張承浩和林曉薇,消失了。如同之前的失蹤者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爆炸的煙霧和混亂中,憑空蒸發。現場沒有血跡,沒有掙扎的痕跡,只有爆炸的殘骸和…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帶著甜膩氣息的化學味道。
「Somnus…」陳品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又是那種神經毒素!張承浩不僅引爆了炸彈,還釋放了毒氣!他的目標不僅是逃脫,更是要殺死任何試圖阻止他的人!
「品寧!」陳品宜猛地想起,轉身衝向陳品寧所在的技術支援室。門虛掩著,裡面一片狼藉。電腦螢幕碎裂,設備冒著青煙。陳品寧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殘留著一絲血跡,雙眼緊閉,呼吸微弱。顯然在通話中斷前,她所在的房間也遭到了某種強烈的電磁脈衝或物理破壞的波及。
「品寧!醒醒!」陳品宜跪倒在地,顫抖著檢查妹妹的脈搏和傷勢。萬幸,沒有明顯外傷,但意識不清。醫護人員迅速趕到將她抬上擔架。陳品宜緊握著妹妹冰涼的手,看著她被推走,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冰冷殺意從心底升起。張承浩!他連品寧都不放過!
沈維安在臨時拘留室裡得知爆炸消息和張承浩失蹤時,那張被悲痛和仇恨扭曲的臉瞬間變得一片死灰,繼而是徹底的茫然和崩潰。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渾身劇烈顫抖,「他…他幫我…他說要幫我復仇…他說曼君需要正義…他給我看計劃…給我資源…」他猛地抬頭,抓住鐵欄杆,對著趕來的陳品宜和高振邦嘶吼:「是張承浩!是他!一切都是他!他才是『M』!他騙了我!他利用我!」
沈維安的精神堤壩徹底垮塌。在崩潰的囈語和斷續的供述中,一個令人髮指的陰謀輪廓浮現出來:
大約五年前,事業陷入低谷、深陷喪女之痛的沈維安,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詳細描述了女兒沈曼君在美國留學時遭受的、來自張承浩、林曉薇、吳志雄、趙敏、李國華等人的「冷暴力」細節——刻意的孤立、惡毒的流言、公開的羞辱,甚至暗示涉及精神控制的藥物(但沒有實證)。信中附有幾張偷拍的、沈曼君神情恍惚痛苦的照片,以及一份精心偽造的「沈曼君日記」片段,字裡行間充滿絕望。匿名信宣稱掌握了更多證據,並暗示可以幫助沈維安復仇。
絕望中的沈維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聯繫了匿名者。對方自稱「復仇使者」,擁有龐大的資源和頂尖的技術,痛恨那些以他人痛苦為樂的「偽善者」。他提出了一個龐大的復仇計劃——利用沈維安殘存的財力(沈維安隱瞞了部分資產)和人脈作為啟動資金,由「使者」負責策劃和執行,目標是讓當年的「霸凌者」在極致的恐懼和痛苦中償還罪孽。
「使者」展現了驚人的能力:提供了「深瞳資本」這個殼子,引入了核心技術團隊(實則由張承浩祕密控制),主導了「幻境之門」的技術架構,特別是植入了「幽靈節點」和後門程序。沈維安以為瑞士帳戶裡的錢是「使者」運作的復仇基金,實則是張承浩洗錢和轉移資金的渠道。甚至「Somnus-7」的來源,「使者」也謊稱是通過沈維安當年資助的研究所漏洞獲取的(實則很可能是張承浩利用其醫學背景和頂尖實驗室資源自行研發或改良的)。沈維安從頭到尾,只是張承浩精心挑選的「提線木偶」和「替罪羊」。他提供的復仇對象名單(張、林、吳、趙、李、黃、劉),正好完美契合了張承浩需要清除的目標。
「他為什麼…連黃建民和劉心怡,還有徐正浩都不放過?他們…他們不在曼君的名單上…」沈維安痛苦地問。
陳品宜眼神冰冷:「因為他們是目擊者,是可能妨礙他計劃的人。黃建民和劉心怡的意外墜落,打亂了他最初的劇本,所以他必須清除。徐正浩…」她想起陳品寧之前對徐正浩背景的調查,「…他的公司參與過醫療級神經感測器的研發,也許他無意中發現了手環或毒素的祕密。而李國華和王思婷,李國華的記者身份太危險,他挖掘真相的本能威脅到了張承浩。」
「那林曉薇呢?她…她不是張承浩的妻子嗎?」沈維安難以置信。
「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陳品宜的聲音帶著寒意,「林曉薇,恐怕不僅是當年的參與者,更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某種程度的共謀。張承浩帶走她,不是保護,而是控制。她知道的太多,或者…她本身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只是現在失去了利用價值,或者即將成為下一個祭品。」
沈維安癱軟在地,發出野獸般的哀嚎。他傾盡所有,燃燒生命復仇,最終卻成了殺害女兒同學(儘管他認為是仇人)的幫凶,更被真正的惡魔玩弄於股掌。他的復仇,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場為他人做嫁衣的悲劇。
陳品宜和高振邦走出拘留室,心情沉重。沈維安是棋子,是悲劇,但他提供的信息至關重要。它證實了張承浩的真實身份——隱藏在醫生白袍下的連環殺手、頂尖的犯罪策劃者「M」。他的動機,遠比單純的復仇更複雜、更扭曲。他不僅要沈曼君的「霸凌者」死,更要他們在恐懼中掙扎,在絕望中「微笑」,以此完成他病態的「儀式」。而林曉薇,這個看似受害者的人,位置變得極其微妙。
「立刻發出對張承浩、林曉薇的全境通緝!最高級別!」高振邦下達命令,聲音嘶啞,「封鎖所有交通要道,嚴查醫院、診所、藥房!他需要醫療資源維持『Somnus』和治療可能的傷勢!還有,」他轉向陳品宜,「陳副教授,我們需要你妹妹!只有她能破解張承浩留下的數位迷宮!」
陳品寧在醫院重症監護室醒來時,已是兩天後。她身體虛弱,但眼神中的火焰並未熄滅,反而因憤怒和差點被滅口的經歷燃燒得更旺。得知真相後,她沒有恐懼,只有冰冷的鬥志。
「姐,給我設備,」她聲音沙啞卻堅定,「我要把那混蛋從他的老鼠洞裡挖出來!」
在警方嚴密的保護下,陳品寧在病房裡搭建起臨時工作站。她首先將矛頭對準了張承浩消失前最後使用的「武器」——那台引發爆炸和毒氣的醫療平板。平板在爆炸中嚴重損毀,但陳品寧不放過任何一塊碎片。她運用頂尖的數據恢復技術,如同考古學家般在燒焦的電路板和碎裂的儲存晶片中搜尋蛛絲馬跡。
「這混蛋…是個天才,也是個瘋子。」陳品寧盯著螢幕上艱難恢復的數據碎片,低聲說。她發現平板的系統底層被深度改裝,不僅植入了遠程引爆程序,還有一個極其隱蔽的生物特徵監測模塊。「看這裡,」她指著一段代碼,「這個模塊一直在監測使用者的心率、皮電反應,甚至…腦波頻率!它能在使用者情緒達到特定閾值(比如極度恐懼或憤怒)時,自動激活預設程序!安全屋的爆炸和毒氣,很可能就是當警方衝擊房間,張承浩『表演』出極度恐懼時觸發的!這是他的金蟬脫殼兼殺人陷阱!」
這個發現讓人不寒而慄。張承浩對人性和技術的結合運用,已臻化境。他將自己都作為觸發陷阱的誘餌和開關。
陳品寧繼續深挖,利用恢復的部分數據和從「幻境之門」殘存伺服器中搶救出的碎片,結合沈維安提供的點滴信息,開始反向追蹤張承浩的數位蹤跡和資金網絡。這是一場在黑暗深淵中的搏鬥。張承浩顯然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他的數位分身如同九頭蛇,斬斷一個,又有新的冒出來。他使用多層代理、區塊鏈匿名錢包、甚至利用物聯網設備作為跳板。
然而,陳品寧的執著和天賦終究撕開了一道裂縫。她發現張承浩在過去幾年,利用其急診醫生身份頻繁出國參加「醫學研討會」的記錄存在大量異常。這些行程往往與某些頂尖私立醫療機構或生化研究重鎮的地理位置重合。更重要的是,她追蹤到其中幾次行程期間,有加密數據通過醫療衛星頻道,傳向一個位於公海、註冊信息模糊的研究船平台「普羅米修斯號」。
「『普羅米修斯號』…」陳品宜看著資料,「國際海洋研究組織的註冊船隻,但近兩年行蹤詭異,極少與岸上聯繫。有傳聞它被神祕財團租用進行『前沿生命科技研究』。」
「就是它!」陳品寧肯定道,「姐,你看這個!」她調出一個複雜的資金流動圖,「沈維安匯入瑞士帳戶的錢,大部分被轉移,最終流向了幾個幌子公司,這些公司的資金又通過複雜的洗錢鏈,注入了一家名義上負責『普羅米修斯號』後勤補給的公司!張承浩的『Somnus-7』研發基地,很可能就在那艘船上!那裡有他需要的頂尖實驗室和…與世隔絕的環境!」
與此同時,針對其他倖存者的保護和調查也在緊鑼密鼓進行。吳志雄和趙敏被置於最高級別的保護性監視中。吳志雄的暴躁達到了頂點,他無法接受自己從嫌疑人變成待宰羔羊的轉變,更無法接受當年校園裡的陰暗往事被翻出。他幾次試圖衝破保護圈,聲稱要自己找出張承浩「算賬」,被警方強硬阻止。
趙敏則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深處的恐懼幾乎凝成實質。在一次心理疏導中(由陳品宜進行),她終於崩潰,哭訴出當年的片段:「…我們…我們只是覺得曼君她…太孤傲,不合群…承浩說要給她點『教訓』,讓她融入大家…曉薇提議的冷落…志雄他…說話比較難聽…國華…國華好像寫了點什麼東西貼在佈告欄…我…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沒阻止…」 她顫抖著,「我沒想到…她會…會自殺…更沒想到…承浩他…他會變成這樣…這太可怕了…」
這段供述印證了沈曼君遭受的是群體性的「冷暴力」,張承浩是主導者之一,林曉薇是積極參與者,吳志雄和李國華是言語攻擊者,趙敏是沉默的旁觀者。每個人都背負著一份罪責,而張承浩將這份集體的罪孽,扭曲成了他個人執行「終極審判」的權柄。
楊秀琴在失去丈夫的痛苦和接連的驚嚇中精神瀕臨崩潰,被送入醫院接受治療和嚴密保護。她口中反覆念叨著徐正浩失蹤前幾天的異常:他變得格外沉默,經常半夜對著電腦工作,有一次她無意中看到螢幕上似乎是一些複雜的電路圖和化學分子式,問他,他只說是「工作上的難題」。
「正浩…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楊秀琴抓著陳品宜的手,淚流滿面,「他是不是因為發現了…才被…」
陳品宜安撫著她,心中疑竇更深。徐正浩,這個看似無辜的旁觀者,他發現了什麼?他的失蹤,是因為發現了手環的祕密?還是…發現了更核心的東西?
陳品寧對徐正浩留下的個人電腦和雲端數據的挖掘,帶來了爆炸性的進展。徐正浩不愧是頂尖工程師,他在失蹤前,似乎預感到了危險,將一份加密的數據包和日誌,隱藏在他開發的一個冷門開源軟體的更新伺服器裡。
「姐!找到了!」陳品寧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徐正浩留下的『遺言』!」
數據包被艱難破解。裡面包含幾份關鍵文件:
- 手環韌體深度分析報告: 徐正浩比陳品寧更早發現了手環中隱藏的通訊模組和可能的藥物釋放機制。他標註了可疑的程式碼段,並懷疑其觸發條件與特定光譜頻段(即環境視覺觸發)和近距離無線訊號有關。
- 「幻境之門」核心系統異常流量監測: 他監控到在遊戲開幕前,有大量加密數據從一個內部高權限節點(指向技術總監)流向外部一個祕密IP。他試圖追蹤,但被強大的防火牆阻擋。
- 最關鍵的一份記錄: 一段加密的私人日誌,記錄了他在「幻境之門」開幕前兩週,一次偶然的發現。他因工作關係去樂園做設備適配測試,深夜結束時,意外撞見張承浩和林曉薇,與「幻境之門」那位神祕的技術總監(一個叫馬克的德裔工程師)在無人的「機械之心」大廳內低聲交談。他隱約聽到「沈…」、「系統後門…」、「確保觸發…」、「不留痕跡…」等片段。當時他並未在意,以為是醫生對遊樂設施安全性的關切。直到失蹤案發生,他才將這些片段聯繫起來,驚覺不妙,開始私下調查。日誌最後寫道:「…張承浩的眼神不對,那不是醫生的眼神…林曉薇在害怕…馬克像個執行命令的機器…我有大麻煩了…必須備份…」
- 一個座標: 經查證,指向基隆附近一處廢棄的日據時期海軍地下油庫。
徐正浩的發現,直接將張承浩、林曉薇和「幻境之門」的技術執行者馬克聯繫在一起!他正是因為窺見了這個祕密,才被列入了清除名單!而他最後留下的座標,極可能是他追查到的、張承浩在台灣本島的一個祕密據點!
「地下油庫!」高振邦精神大振,「立刻組織精幹力量,祕密包圍,準備突擊!」
警方以雷霆之勢包圍了那座隱藏在荒草和斷壁殘垣下的巨大地下設施。入口厚重鏽蝕的鐵門被液壓剪破開。突擊隊員佩戴防毒面具和熱成像儀,小心翼翼地進入陰冷、瀰漫著油污和黴味的黑暗空間。
裡面如同迷宮,佈滿了巨大的廢棄油罐和管道。搜索過程緊張而壓抑。終於,在一個相對獨立、被改造成臨時居住點的區域,他們有了發現。
這裡有簡易的行軍床、儲備的食品和水、醫療急救箱,還有…一個簡陋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散落著一些電子元件、化學器皿、幾瓶標籤不明的化學藥劑,以及一台被暴力破壞的筆記型電腦。在角落的垃圾桶裡,發現了被撕碎丟棄的沾有血跡的繃帶和一些帶有「Somnus」殘留痕跡的注射器碎片!
「他來過這裡!在這裡處理過傷口!」高振邦仔細檢查著環境,「看樣子離開得很匆忙,沒來得及徹底清理!」
技術人員小心翼翼地收集所有物證。陳品宜的目光則被工作台牆壁上釘著的一張大幅照片吸引。那是當年在美國校園裡,沈曼君和張承浩、林曉薇、吳志雄等人的合影。照片上,沈曼君的笑容帶著一絲勉強和憂鬱。而在她的臉部位置,被人用紅色的筆,畫了一個大大的、扭曲的「X」。在照片下方,寫著一行猙獰的字跡,透著無盡的恨意:
「虛偽的笑容,需要用永恆的痙攣來淨化!下一個,輪到誰?」
這行字,如同惡魔的低語,讓人不寒而慄。它再次印證了張承浩扭曲的動機——他要將當年他認為「虛偽」的笑容,用死亡和痙攣「淨化」成永恆的「真實」。
然而,現場沒有發現張承浩和林曉薇的蹤跡。他們又一次逃脫了。但這次,留下了更多實質性的線索。技術人員從那台被破壞的筆電硬碟殘片中,恢復了部分數據。其中包含一些未完全刪除的通訊記錄碎片,指向一個加密通訊軟體和幾個可疑的境外號碼。更重要的是,發現了一份未完成的、標註為「最終獻祭」的流程圖草稿,上面畫著神經元、電極和化學符號的示意圖,旁邊潦草地寫著:「同步率…臨界點…顳葉刺激…極樂與終結…」
「他在進行某種…神經實驗?」陳品宜看著草稿,心頭湧起強烈的不安,「『最終獻祭』…他的目標還沒完成!他還有最後的『儀式』!」
就在這時,陳品寧從醫院打來緊急電話,她的聲音因震驚而尖銳:「姐!快回來!秀琴姐…楊秀琴!她…她出事了!」
當陳品宜和高振邦趕回醫院時,楊秀琴的病房外已被封鎖。病房內,楊秀琴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安詳,彷彿睡著了。但她的嘴角,被拉扯出一個無比熟悉、無比詭異的弧度——那恐怖的「似笑非笑」表情!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空的藥瓶,瓶身上的標籤被撕掉了。
「初步判斷是服用過量鎮靜劑自殺…」現場法醫低聲匯報,「但是…這個表情…」
「不是自殺!」陳品宜厲聲打斷,她衝到床邊,仔細檢查楊秀琴的頸部和手臂。在高倍放大鏡下,她在楊秀琴的左手肘內側,發現了一個極其細微、幾乎看不見的針孔!
「是注射!『Somnus-7』!」陳品宜的心沉入冰窟。兇手潛入了戒備森嚴的醫院,在嚴密保護下,給楊秀琴注射了毒素,並偽裝成自殺現場!這不僅是殺人滅口(楊秀琴可能知道更多徐正浩的發現),更是張承浩赤裸裸的挑釁!他在展示他無處不在的掌控力!
「調監控!所有進出人員!立刻!」高振邦怒吼。
醫院的監控系統,不出所料,在推定案發時間段,再次錄下了不到一秒的雪花雜訊。兇手如同幽靈,來去無蹤。
絕望的陰影再次籠罩。張承浩比他們想象的更強大,更無所顧忌。他就像一個隱藏在幕後的導演,精準地操控著每一個角色的命運,包括警方的行動。
陳品宜強迫自己冷靜,她再次審視徐正浩留下的資料、地下油庫的發現、以及楊秀琴被殺的細節。一個被忽略的點浮現出來:技術總監馬克!這個在徐正浩日誌中出現的關鍵執行人!「幻境之門」事發後,這個馬克就彷彿人間蒸發了!
「高隊長,立刻追查那個德裔技術總監馬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可能是張承浩在台灣最重要的幫手,也可能是…下一個被清除的目標!」
警方的效率極高,很快鎖定了馬克最後的蹤跡——他在樂園關閉前一天,購買了從桃園機場飛往德國法蘭克福的單程機票,並已離境。然而,德國警方反饋的信息卻令人意外:馬克並未回到德國老家,也沒有任何入境記錄。他失蹤了。
陳品寧利用她的網路,開始在全球範圍內搜尋馬克的數位痕跡。她駭入了航空公司系統、機場監控、甚至跨境交通網絡。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發現出現了:桃園機場的出境監控錄影中,那個通過安檢、登機的「馬克」,無論是步態、細微的肢體語言,還是過安檢時一個下意識整理眼鏡的習慣性動作,都與馬克本人存在細微但關鍵的差異!這是一個極其高明的替身!
「張承浩殺了真正的馬克!用替身製造他離境的假象!真正的馬克…」陳品寧的聲音帶著寒意,「…很可能已經被滅口,屍體就藏在台灣某處!或者…」她想到地下油庫那些化學藥劑,「…被溶解了。」
馬克這條線索似乎斷了。但陳品寧並未放棄。她開始反向追蹤那個替身「馬克」的身份。通過人臉識別和行為模式比對,結合地下黑市的僱傭兵資料庫,她最終鎖定了一個活躍在東南亞的職業騙子兼殺手,外號「變色龍」。此人精通易容和模仿。
「變色龍」的行蹤飄忽,但陳品寧捕捉到他最近一次祕密聯絡的信號源,指向了菲律賓呂宋島北部一個偏僻的漁港小鎮。同時,她追蹤到「變色龍」在執行「馬克替身」任務前,收到的一筆加密付款,其最終源頭,再次與那艘神祕的「普羅米修斯號」產生關聯!
所有的線索,如同被無形的引力牽引,再次指向了那艘漂浮在公海上的鋼鐵孤島——「普羅米修斯號」!那裡不僅是「Somnus-7」的研發基地,更是張承浩的指揮中樞和最後的堡壘!
「他一定在那裡!林曉薇很可能也在!」陳品宜斷言,「他的『最終獻祭』儀式,必定需要一個與世隔絕、完全由他掌控的場所!那艘船,就是他的舞台!」
高振邦神情凝重:「公海…國際水域…這涉及極其複雜的執法權和行動風險。我們需要國際合作,需要確鑿證據和周密計劃!」
就在專案組緊急商討跨境行動方案時,一場針對吳志雄和趙敏的、精心策劃的殺戮,如同毒蛇般悄然發動。殺手不是張承浩本人,而是他早已佈下的暗棋。
吳志雄在重重保護下,依然暴躁不安。他堅持要去公司處理「緊急事務」。在警方嚴密護送下前往公司的途中,他的座駕(一輛防彈轎車)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側面一輛看似失控的大型貨櫃車以驚人的速度狠狠撞來!撞擊角度極其刁鑽,目標明確!
劇烈的撞擊聲震耳欲聾!防彈轎車被撞得嚴重變形,滑出十幾米遠!貨櫃車司機當場死亡(事後查明是吸毒過量被操控的傀儡)。保鏢車輛迅速包圍現場,搶救傷員。
萬幸,轎車的防彈性能救了吳志雄一命。他頭破血流,多處骨折,陷入昏迷,但還有生命體徵。然而,當驚魂未定的警員和醫護人員將他從變形的車廂裡抬出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吳志雄那張因痛苦和撞擊而扭曲的臉上,肌肉突然開始不自然地劇烈抽搐!他的嘴角,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硬生生地向上彎起,形成了一個極其突兀、極其恐怖的「笑容」!同時,他身體劇烈痙攣,生命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心跳驟停!
「不!」現場指揮官目眥欲裂。
「毒素!是毒素!」隨車醫生立刻判斷,「快!腎上腺素!除顫!」
搶救持續了十分鐘,最終無力回天。吳志雄在經歷了恐怖車禍後,臉上凝固著那個詭異的「惡魔微笑」,死在了送往醫院的路上。法醫後續檢測確認,他體內被注入了高純度的「Somnus-7」,觸發時間精準地設定在車禍發生、身體遭受巨大衝擊的瞬間!
這是一場雙重謀殺——物理撞擊製造混亂和傷勢,掩蓋注射痕跡;神經毒素確保死亡和「簽名」!張承浩對殺戮時機和方式的掌控,已達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而真正的殺招,卻在趙敏這邊。
當車禍和吳志雄的死訊傳來,被保護在安全屋的趙敏徹底崩潰了。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哭喊著丈夫的名字,拒絕見任何人。負責保護她的女警在門外耐心勸說,擔心她做傻事。
幾小時後,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女警感覺不對,強行開門進入。只見趙敏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
「趙女士?」女警輕聲呼喚,慢慢走近。
當她繞到前面時,渾身血液瞬間凍結。趙敏的臉上,赫然掛著那個標誌性的「似笑非笑」表情!她的眼睛圓睜著,瞳孔放大,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一絲詭異的釋然?她的左手垂在身側,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東西——那是她女兒最喜歡的一個小熊玩偶的吊墜。梳妝台的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一行歪歪扭扭、彷彿用盡最後力氣的字:
「下一個…林曉薇…」
現場沒有掙扎痕跡,沒有外傷,沒有注射器。法醫初步檢查,死因是心臟麻痺,但結合那詭異表情,極大可能是某種誘發心臟驟停的神經毒素(或許是改良版「Somnus」)通過皮膚接觸或吸入方式快速起效。那個小熊吊墜,被送去化驗,懷疑表面塗抹了致命物質。
趙敏的死,充滿了儀式感和傳遞信息的意味。她彷彿是自願的,又像是被操控的。她留下的「下一個…林曉薇」的信息,是警告?是預告?還是張承浩故意留下的煙霧彈?
吳志雄夫婦的慘死,如同兩記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五名失蹤者(黃、劉、徐、李、王),四人確認死亡(黃、劉、徐及吳志雄),一人(李國華)與王思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現在,只剩下張承浩和林曉薇在逃,而林曉薇的處境顯然極度危險。
張承浩的瘋狂和殘忍,已經毫無底線。他不再滿足於隱蔽的失蹤,而是開始公然製造血腥和恐懼。他的「最終獻祭」儀式,顯然已進入高潮。
陳品宜看著趙敏留在鏡子上的血紅字跡,以及她死後那張詭異的笑臉,一股強烈的直覺衝擊著她。趙敏的「自殺」現場,那隻緊握的小熊吊墜…林曉薇…這一切似乎有某種被忽略的關聯。
她猛地衝回指揮中心,調出所有關於林曉薇的資料,尤其是她和趙敏的交集。大學時代的照片一張張閃過…突然,她定格在一張社團活動的照片上。照片裡,年輕的趙敏和林曉薇並肩站著,笑容燦爛。趙敏的脖子上,戴著一個項鍊,項鍊的吊墜…正是那個小熊的形狀!而林曉薇的手腕上,戴著一個款式特別的手鐲。
「品寧!」陳品宜對著電話大喊,「立刻查那個小熊吊墜的品牌和系列!還有,查林曉薇在大學時期是否有一款特定的手鐲,可能是和趙敏的項鍊配套的閨蜜飾物!重點是…裡面是否有電子元件或特殊結構!」
陳品寧立刻行動。很快有了結果:那個小熊吊墜是一個小眾設計師品牌的限量版,內部有微小中空結構,理論上可以藏匿微量物質。而林曉薇當年確實有一款同系列的手鐲,內部有簡單的RFID晶片,用於品牌防偽和會員識別,但晶片早已失效。
「失效?不!」陳品宜的思維如同電光火石,「張承浩可以改造它!那個手環陷阱的技術,同樣可以用在一個看似無害的舊手鐲上!趙敏臨死前握著小熊吊墜…那不僅是女兒的遺物,更是觸發器!她是在用這個方式,向我們傳遞林曉薇身上有陷阱的信息!『下一個林曉薇』不是預告林曉薇會死,而是預告林曉薇會成為下一個殺人陷阱的觸發器或…載體!」
這個推斷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林曉薇不僅是人質,更可能是張承浩「最終獻祭」儀式中,一個被改造的、致命的關鍵道具!

不能再等了!「普羅米修斯號」必須立刻登船檢查!
在巨大的國際壓力和確鑿的間接證據下(沈維安供詞、資金鏈、徐正浩證據、陳品寧的追蹤),加上吳志雄夫婦慘死引發的國際輿論風暴,相關國家執法機構終於達成協議,授權台灣警方在國際刑警組織協調下,聯合行動組(包括特警、生化專家、拆彈專家、以及陳品宜姐妹)乘坐改裝的海巡艦艇和直升機,緊急駛向「普羅米修斯號」最後已知的定位海域。
公海之上,夜色如墨,海浪翻湧。巨大的「普羅米修斯號」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靜靜地漂浮在遠離航線的深藍之中。船上只有零星幾點燈光,透著不祥的寂靜。
行動開始。特警隊員利用夜色和掩護,如同靈貓般從直升機索降和快艇攀爬,悄無聲息地登上了這艘死亡之船。陳品宜和高振邦坐鎮指揮艦,緊盯著各小隊傳回的即時影像。陳品寧則全力監控船上的電子訊號,試圖癱瘓可能的防禦系統。
登陸過程異常順利,順利得讓人不安。甲板上空無一人。船艙入口虛掩著。特警小隊交替掩護,謹慎地進入船艙內部。
船艙內部的景象,讓身經百戰的特警隊員們也感到一陣心悸。這裡完全不是科研船的模樣,更像是一個高科技的邪教祭壇或人體實驗室。走廊兩旁是透明的強化玻璃艙室,裡面是各種複雜的醫療和神經監測設備,有些艙室裡還殘留著束縛帶和乾涸的、可疑的污漬。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和某種甜膩化學物質混合的怪異氣味。
沒有抵抗,沒有活人。只有冰冷的機器和死寂。
「一層安全。」
「二層安全。發現實驗室,有使用痕跡,但無人。」
「三層…指揮中心…安全。系統被物理破壞。」
壞消息不斷傳來。除了那些令人不安的設備,整艘船似乎被徹底清空了。沒有張承浩,沒有林曉薇,也沒有任何船員或研究人員。就像一艘幽靈船。
「怎麼可能?定位明明在這裡!」高振邦難以置信。
「有暗層!或者…密室!」陳品宜緊盯著螢幕。陳品寧也瘋狂地掃描著船體結構圖,試圖找出隱藏的空間。
就在這時,深入船體核心區域的一個小隊,在一個標著「主實驗室」的金屬大門前,有了驚人發現。大門緊閉,但門口的電子鎖面板上,赫然用乾涸的、暗紅色的液體(疑似血液),畫著那個熟悉的、扭曲的「笑臉」符號!
「破門!」小隊指揮官下令。
爆破裝置安裝,引爆!厚重的金屬門被炸開。
強光手電射入門內。眼前的景象,讓所有透過鏡頭看到的人,瞬間如墜冰窟,連呼吸都為之停滯。
實驗室中央,不是張承浩,也不是林曉薇。
那裡矗立著一個巨大的、充滿淡藍色營養液的圓柱形玻璃培養艙。
培養艙中,懸浮著一個赤裸的、蜷縮著的女性軀體。她長長的頭髮如同海藻般飄散在液體中,遮住了大部分臉龐。無數細小的電極和導管連接著她的頭部和身體,連接到艙外複雜的控制台。控制台的螢幕一片黑暗。
而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儘管雙目緊閉,處於深度昏迷或更糟的狀態,她的嘴角,卻被固定地拉扯著,形成了一個無比清晰、無比標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沈曼君?!」透過那飄散的髮絲,陳品宜和高振邦幾乎同時認出了那張在照片中看過無數次的臉!那個八年前「自殺」身亡的沈曼君!她沒有死!她一直被張承浩囚禁在這裡,當作某種…實驗品?!
這個發現帶來的震撼,遠超任何人的想象。張承浩的瘋狂,已經超越了復仇,變成了對生命和倫理的徹底踐踏!
就在眾人被這恐怖景象震懾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個靜止的「沈曼君」,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了!
她的眼球是一片混沌的灰白色,沒有任何神采,如同死物。但與此同時,實驗室內所有的螢幕,包括特警隊員頭盔上的攝像傳輸螢幕,以及指揮艦上的監控螢幕,全都閃爍起來,瞬間被同一個畫面佔據——
一張巨大的、佔滿整個螢幕的、扭曲而癲狂的「笑臉」!那笑臉的線條,與死者臉上的痙攣如出一轍!
緊接著,一個經過嚴重失真處理、卻依然能辨認出屬於張承浩的瘋狂笑聲,通過船上的廣播系統和所有的通訊頻道,尖銳地、無孔不入地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哈哈哈哈!驚喜嗎?!我親愛的朋友們!歡迎來到…『淨化』的終點站!你們找到我的『永恆傑作』了嗎?多麼完美…多麼純粹的…笑容啊!」
笑聲中,培養艙中的「沈曼君」,那張凝固著詭異笑容的臉,突然對著最近的攝像頭,極其輕微地…抽動了一下。彷彿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
「品宜…」那失真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令人作嘔的親昵和戲謔,「…你的側寫很精彩,但還是太慢了!你以為找到這艘破船就是終點?不!這只是中場休息!『最終獻祭』的舞台,早已為你們…準備好了!帶著我可愛的『鑰匙』,來找我吧!我在…『深淵迴響』真正的核心…等你們!」

「記住,時間…不多了哦!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所有的螢幕猛地一黑。通訊被強制切斷。只留下死寂的船艙,培養艙中懸浮的「笑臉」軀體,以及指揮艦上所有人驚駭欲絕、面無人色的臉。
深淵,從未如此真實地凝視著他們。而張承浩口中的「真正的核心」和「鑰匙」… 指的究竟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