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七八月夏日是颱風季,常有令人驚心的颱風來襲;紐西蘭七月,正值冬季,也是一年中多雨時節。
七月18日,氣象預報明日將強降雨,要預防水患。
當天晚上,才入夢鄉,連夜風雨蕭蕭:暴雨隨著狂風拍打屋瓦、果樹與蔬菜。暴風雨並不會帶給我們的家園甚麼傷損。
整夜、整天暴風雨,最大的災情是門前台階下積水。雨勢間歇一兩個小時,積水自然消退。一向如此,並不困擾。
自從魁魁來到尼爾森,雨中遛狗,最是困擾。
隨時觀看窗外 DECK,若水珠滴落為細微水紋,則可帶著魁魁出門匆匆散步小解。大雨堅持不肯停歇,我們很希望魁魁可以在車庫尿尿。不知擺一棵盆栽,能否解決?天冷雨寒,人可以穿雨衣撐傘,魁魁淋得一身濕應該很痛苦。在台灣時,曾經為牠買雨衣,牠掙扎著甩開,終不濟事。
下雨的日子,無法到院子採菜或工作,耀旭與我望著窗外的家園,觀看前院雨中的甜柿樹、藍莓與酪梨樹等,然後轉看後院左側DECK旁的李樹、梨子樹、櫻桃樹與樹下的蠶豆植株。耀旭早已為蠶豆植株立竹竿,牢牢綁住,無須掛念。
回想童年在台灣時的颱風。平日黎明即起,拚命耕作的父母擁被睡懶覺,睡到將近中午。他們一年之中難得如此大睡一場。雨勢稍小,父親去撿「風拍筍」,那是檳榔樹心被風吹下來的。母親切絲炒來吃,當作颱風加菜。不能出門買魚肉,母親煮鹹粥,加魚乾、蘿蔔乾、曬乾的豆莢或白花椰菜乾、高麗菜乾,吃起來別有一分屬於颱風的風味。飯後,我們小孩會跑出去撿被狂風掃下來還未成熟,但有一點甜的龍眼,我們稱它為「風拍眼」。撿滿一大臉盆, 就蹲在屋內一起剝啄。「風拍眼」果肉仍薄,緊黏種子,不容易啄吃,我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我想當時的我不知人間疾苦,也不解父母對風災的憂心。
尼爾森家住屋本甚寬敞,可供魁魁狂奔,但雨天整日與耀旭兩人擠在室內,卻覺稍微擁擠。不能去院子忙東忙西,耀旭感覺有點無聊難受。我也覺得生活中少一件有趣的事,像是被剝奪了甚麼。
我們只能做些靜態的事,例如閱讀與上網。上網聽節目或聽收音機,他想聽中文,討論世界大事或戰事等政論節目,我想聽紐西蘭電台節目,訓練英語聽力。才來尼爾森,他仍留在過去;我舉目向前,希望漸能掌握英語。
週五一夜雨後,周六又一天大雨滂沱,然後夜以繼日,日以繼夜,台階下水退了又積了水,幾度反覆。
收音機報導南島TASMAN區域降雨過多,已造成MOTUEKA VALLEY、 WAKEFIELD農場嚴重災情,甚至NELSON市區也有水災。
住家附近孤兒河的水勢,不知何等洶湧澎湃! 可愛的小溪,是否變成夾泥沙而下的滾滾黃河了?
終於雨後天晴,陽光特別灼熱。
蠶豆植株垂頭喪氣,青花椰菜也如此。我問耀旭,為何如此? 「雨水太多,它們不喜歡?」
「可能爛根了!」 耀旭說
我騎車去RABBIT ISLAND散心,沿途經過SAXTONFIELD河邊,腳踏車幾乎被絆跤,因車道淤泥甚厚,天方晴仍軟爛。近RABBIT ISLAND,木門封閉,無法繼續前行。水災沖垮堤岸。
然後,遠眺後院甜檸檬樹,感覺它的神態甚是奇怪。那是靠近鄰居ALAN家,在無花果與斐濟果之間的一株LEMONADE。近看只見它葉子萎凋垂墜,沒有一片葉子展揚向上。我請耀旭噴灑專門治療柑橘樹的油,他也摘除即將成熟的果實,解除它的負荷。但葉子仍然漸漸乾黃,終至光禿。
雨水太多,它的根爛了,可能死了。
我們照顧它六年了。就這樣要失去它了?
柑橘樹本成長緩慢,夏日長出的嫩芽新葉,冬日的寒霜又凍壞了它。如此往復,要長成一株碩壯的大樹,不是一件易事。去年第一次結果,果實碩大,果皮芬芳,果肉滋味甜美。比起另一棵同時種的甜檸檬樹,它高大許多,枝條更為豐茂,結果更多。 以前我為它蓋上防霜布,後來耀旭為它張列塑膠布,它飽經霜凍, 也度過幾次暴風雨,終於漸漸長大。
比起經營果園果農的損失,失去一株甜檸檬樹實是微不足道。只是有不忍道別的感傷,感傷它美好的生命如此短暫,懷念它強韌的生命力曾帶給我多少驚喜。
暴風雨遠去後,白天豔陽照耀,夜晚寒氣襲人,清晨白霜凝結的凡常冬日再臨。但鄰居ALAN家的桃樹已灼灼其華,前院杏桃樹已露出點點微紅,在在預表春天即將翩然降臨。期待甜檸檬樹也會被春氣招喚,回魂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