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能說話的人,都敢說真話;
不是所有有主治醫師的人,都遇得到能聽的人。
而她,終於走進一個可以稍微放下堅強的地方。==
治療室很安靜,安靜得她一走進去,連自己呼吸的頻率都聽見了。
那是一間與病房截然不同的空間。牆面是柔灰色,書櫃、綠植與一盞黃光落地燈,整齊而不冷漠。
她坐下時,不自覺拉了拉袖口,像是要把什麼藏好。
何醫師沒有馬上開口,他只是看著她,一如往常那樣,用一種穩定卻不追問的眼神。
「我們可以從妳想說的地方開始,」他說,「不用急。」
她點點頭,沉默了將近半分鐘。
「我還在適應回來的生活。」她說。
「回來是指……哪一部分?」何醫師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麼。
「指……不用再每天醒來聽點名聲音,不用被規定吃藥、洗澡、排隊看領餐盒。指……可以關燈睡覺。」
她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但也指……那種什麼都要自己決定的日子。」
他點頭:「自由有時候會讓人更疲累。」
她苦笑一下:「我常常不知道怎麼回答別人問的『好不好』。我不是不好,只是……我也不知道哪裡好了。」
何醫師沒有立刻接話,他等她。
這種等待讓她有點不習慣,也有點安全。
她終於輕聲說出一句話,連自己都嚇一跳:「我爸很少說話,但他不開心時會故意摔門。」
空氣忽然變得更輕了些,像一滴釘子掉進水裡。
何醫師沒有寫字,也沒有追問,他只是點點頭,語調平穩:「我們可以慢慢來,不需要急著說完整。」
她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被允許存在的。
不是因為她很勇敢,也不是因為她終於願意說什麼,而是因為她坐在這裡的樣子,沒有被定義成「有問題」。
她低聲說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也會想試著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