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廢棄工廠的樓梯間陡峭而陰暗。
鐵皮牆體滲著海潮般的濕氣,空氣裡混雜鐵鏽、腐魚與血的氣味。承澤一手攙著虛弱的陳梓涵,另一手按在腰間的配槍上。
她的眼睛半睜半閉,瞳孔渙散,卻不停低聲呢喃:「上面……還有……還有……」
芷珊緊跟在後,手電筒光線顫抖。每踏上一步,她都能聽見腳下金屬階梯「吱呀」作響,好似正被無形的重量壓迫。
王靖浩拎著攝影機,雖然臉色發白,卻不斷將鏡頭對準黑暗角落。
他堅持:「我必須記錄下來,否則……否則沒人會相信!」
承澤低喝:「閉嘴,保持安靜。」
他不是害怕錄像,而是——這地方的空氣,似乎會「聽懂」人類的聲音。
樓梯轉角處,手電光掃過牆壁。
芷珊忽然屏住呼吸:「承澤……看這個。」
牆壁上布滿斑駁血痕,有的已經乾裂成暗褐色,有的仍鮮紅,沿著階梯一路往上。
血痕不是潑灑,而是「手掌拖曳」的痕跡,就像有人拼命往上爬,指甲卻在鋼鐵表面劃出長長刮痕。
空氣愈發沉重。
承澤強迫自己鎮定,壓著眾人的腳步繼續上行。
陳梓涵突然停下,猛然伸手撫摸牆壁。
她指尖觸到血痕時,整個人僵直,嘴裡吐出嘶啞低語:
「……他們在拉我……往上……往上……」
聲音不是她的。
更像是一群溺水的人,在最後一刻的哀號。
他們終於抵達頂樓。
鐵門半掩,門縫裡滲出黏稠的液體。
靖浩舉起攝影機,鏡頭自動對焦,畫面上顯示液體的顏色是暗紅。
他低聲嚥口水:「是……血。」
承澤深吸一口氣,果斷推開鐵門。
「——嘩!」
刺鼻腥味瞬間撲面。
空曠的頂樓中央,赫然擺著一張破爛的木桌,上面躺著一具屍體。
屍體是一名年輕女子,四肢被鐵絲捆綁,表情僵硬。
最駭人的是——她的臉整張被剝去,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空洞,牙齒與眼球半裸在空氣中。
芷珊掩口,眼淚瞬間湧出。
即使身為法醫,她也從未見過如此殘酷的手法。
承澤快步上前,檢查現場。
屍體周圍的地板用血劃出一個巨大的圓形,圓環內刻著奇怪符號,與工廠樓下的「鹽圈」遙相呼應。
血液仍在緩慢流動,顯示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小時。
「兇手就在附近。」
承澤喉頭發緊,手已經搭在槍上。
就在此時,靖浩的攝影機忽然自動開機。
螢幕閃爍,畫面不是眼前的屍體,而是「另一個角度」——
有人影站在木桌旁,背對著鏡頭,緩慢揮動手臂。
那人影全身被黑布包裹,臉龐模糊,卻能看出正在「剝下屍體的臉皮」。
「天啊……這是剛剛錄到的?」靖浩顫聲。
承澤握緊拳頭:「不可能,現場根本沒有人!」
螢幕上的人影忽然停下,像是察覺被窺視。
慢慢轉頭,直直對著鏡頭。
瞬間,畫面全黑,攝影機啪地掉在地上。
陳梓涵忽然抽搐,全身僵硬,喉嚨裡溢出海潮聲。
她雙眼翻白,口中吐出的聲音沙啞而分裂:
「……血……血仍不足……
下一個……獻祭……」
她的手像被操控般抬起,指向承澤。
那瞬間,四周空氣凝固,牆角陰影像潮水般湧來。
血腥味濃到刺痛鼻腔,頂樓彷彿不再是工廠,而是某種「祭壇」。
芷珊忽然聽到。
一個聲音在她腦海響起——那具無臉屍體的聲音。
「救我……請……不要讓我……白死……」
她全身顫抖,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嘴唇顫動,卻硬是說出聲:
「她說……兇手還在這裡……就在我們當中……」
話音落下,所有人心頭猛然一沉。
頂樓冷風呼嘯,血環符號微微發光,像是隨時要吞沒眾人。
忽然——
「嗒、嗒、嗒。」
鐵皮屋頂傳來沉重腳步聲。
承澤瞬間拔槍,瞄準聲音方向。
但光線掃去,什麼都沒有。
只有不斷滴落的海水,從屋頂縫隙滴在屍體臉上,混合血液,化成詭異的鮮紅水痕。
靖浩渾身顫抖,低聲道:「不是人……這不是人能發出的聲音……」
陳梓涵猛然掙脫,衝向屍體。
她撕心裂肺般大喊:「還我臉!還給我——!」
承澤一把抱住她,但她力氣大得異常,幾乎像是被另一股力量操控。
她的眼睛裡,已經浮現出那個「無臉女子」的影像。
血液從她口中不斷湧出,滴落在符號中。
血環的光芒瞬間暴漲,整個頂樓開始震動。
「快離開!」承澤怒吼。
他抱起梓涵,拉著芷珊和靖浩,衝向樓梯口。
就在他們跌跌撞撞逃出的瞬間,頂樓傳來轟然巨響。
木桌、自屍體、血環——瞬間被黑暗吞沒。
樓梯間的燈光全數熄滅,只剩下深沉的海潮聲在迴盪:
「……下一個……還差一個……」
最後一幕——
靖浩的攝影機在地上自己啟動,鏡頭捕捉到走在最前方的承澤。
畫面裡的他,臉上沒有五官,空洞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