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書包……去哪了?」他低聲喃喃。每次只要離開教室,總有些個人物品莫名其妙地遺失。
薛宇杰環視四周,目光停在幾名偷偷竊笑的同學身上。他走上前,強忍情緒,試著冷靜開口:「你們有看到我的東西嗎?」
他話音剛落,那幾人卻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笑意裡帶著明顯的惡意。
其中一名男同學露出曖昧不明的笑,朝教室角落撇了撇下巴,「你要不要去那邊找找看?」
薛宇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那個橘色塑膠垃圾桶裡,赫然躺著一個熟悉的包。
他走近,兩指勉強捏起那個被丟棄的書包。表面沾滿不明黏液,散發出刺鼻的惡臭。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將東西拎回座位。
「你們快看!垃圾在翻垃圾欸!」
有人大聲起哄,也有人隨手抓起紙屑朝他頭上丟,毫不掩飾地羞辱他,把他當成垃圾一樣看待。
紙屑一張接一張落在他身上,他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他以為,只要沉默,就不會再被欺負。
上課鈴聲響起,老師匆匆走進教室。一踏入室內,他的眉頭便緊緊皺起。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異味,他臉上浮現厭惡的神色,皺眉質疑:「這是什麼味道?從哪裡來的?」
全班沉默了兩秒,隨即所有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薛宇杰。老師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臉色當場沉了下來。
「又是你……薛宇杰。」老師語氣中滿是嫌惡,走近幾步,才注意到對方制服因鈕扣脫落而半敞著。
薛宇杰羞愧地抱住胸口,試圖遮掩。濕漉漉的污漬黏在制服上,與他蒼白乾淨的臉龐形成強烈對比。
老師露出一副傷腦筋的模樣,帶著不耐地問:「你是怎麼了……在廁所摔了一跤嗎?」
此話一出,教室便爆出一陣哄堂大笑。笑聲裡盡是譏諷,如同細針般刺入薛宇杰的耳中。
他緊緊抱住自己,垂下眼簾,拼命壓抑著內心的情緒,不讓任何人察覺。
就在那一刻,薛宇杰忽然明白——那些對他施暴的人、冷眼旁觀者,甚至眼前這位老師,其實根本沒有任何不同。
他怨恨那些拳腳相向的人,也痛恨選擇沉默的人。正是他們的冷漠與懦弱,讓這一切變得理所當然。
中午休息時間,教室裡人聲鼎沸,同學三三兩兩圍坐一圈,邊吃邊聊天。
薛宇杰獨自坐在座位上,低頭啃著手中的麵包。那味道淡而無趣,就像只是為了維持最低限度的生命機能而咀嚼著。
剛才在廁所欺負他的那群人又湊了過來,臉上仍掛著那居心叵測的笑容。
「吃得這麼寒酸啊?來,我幫你加點料。」留著三七分頭的男生走上前,舉起板擦,毫不客氣地在薛宇杰頭頂拍了幾下。
白灰落在他漆黑的髮絲上,像是在他身上撒下一層無聲的屈辱,引得周圍的人捧腹大笑。
他一言不發,垂下頭,身體微微顫抖,像在壓抑什麼——接著,他笑了,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高壯的男同學被他的笑聲激怒,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像抓兔子一樣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你笑什麼?娘娘腔!」他低吼著,手中的力道越來越大,活像把他的脖子硬生生扭斷。
薛宇杰幾乎喘不過氣,呼吸急促紊亂,笑意卻絲毫未退,甚至愈發詭異。他將視線移向右側,動作刻意遲疑,像是在等某個時機。
他猛地將頭一偏,強行將視線朝向右側。抓著他的人果然中計,反射地跟著看去——就在那一瞬間,薛宇杰眼神一冷,迅速從口袋中抽出一支事先削尖的鉛筆,毫不猶豫地朝對方的眼睛刺下!
慘叫聲劃破教室的喧囂。男生捂著臉,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尖叫聲刺耳、淒厲,周圍的人都嚇傻了。
「快去叫老師啊!」有人驚聲大喊,也有人被那血淋淋的一幕嚇得臉色發白,僵在那邊、雙腿發軟,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而薛宇杰的神情卻異常愉悅,嘴角緩緩上揚。那種壓抑許久的快感,一股腦地湧現,讓他忍不住在心底狂笑。
那名方才還在地上痛苦哀號的男同學,竟像沒事般站了起來。他一手緊緊摀著左眼,血從指縫中滲出,沿著臉頰一滴滴滴落,整間教室陷入凝滯的死寂。
他猛然轉過身,直直望向薛宇杰。覆著眼的手慢慢垂下,露出那駭人的傷口——左眼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漆黑深邃的窟窿,彷彿能吞噬一切,從中傳出陣陣低鳴般的哀嚎聲。
他的笑容瞬間凝固,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悄然從心底湧出。
下一刻,他驚愕地看見——那些曾被他誘拐吸食冰錐的年輕人,竟一個個從教室中憑空浮現。他們眼神空洞,步伐緩慢卻穩定,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像是一場審判即將降臨。
他們將薛宇杰團團圍住,狠狠扣住他的手腕與肩膀,似乎是不讓他逃走。那一張張慘白的臉孔,如冤魂般逼近,只為向他索命。
就在這時,那名高壯男生忽然劇烈痙攣,雙腿像抽筋般狂亂抽動,身體扭曲成一個可怖的角度。
薛宇杰驚恐地發現,對方眼窩那深不見底的窟窿裡,竟掉出一支細小的注射器,黏著血絲,啪的一聲落地,在地面滾了幾圈。
此時,那些少年忽然像中了邪似地低聲呢喃,手上各握著針筒,一支又一支。他們動作詭異地同步,將針頭對準薛宇杰白皙的手腕,準備將冰錐注入他的體內。
「住手!」他聲嘶力竭地吼出,掙扎著想從噩夢中掙脫。
「快住手啊——」那聲音近乎嘶吼,像從喉嚨深處叫喊的求饒。
「快住手……」薛宇杰猛然睜開眼,胸口起伏劇烈。這才意識到,自己終於從那場噩夢中掙脫,回到了現實。
他抹去額頭的冷汗,驚魂未定地回想方才的一切。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永遠醒不過來了。
黎琛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臉上,語氣平淡卻隱隱透露著關心:「你終於醒了。」
薛宇杰眉頭緊鎖,眼神依舊渙散而混沌,「……這裡是哪裡?」
黎琛淡淡回道:「聽龍哥說,這裡是一位心理師的診所。」他略微停頓又補充:「我沒細問,不過龍哥很推崇他。」
「心理師?」薛宇杰神情困惑,顯然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他環顧四周,綠意盎然的盆栽,亮白如鏡的地板,清晰映照出他那張因爭權奪利而扭曲的面容,讓他更加無所適從。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他的聲音低啞,話語間仍不自覺透著戒心。
黎琛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凝視了他幾秒,才淡淡開口:「龍哥說,若你不學著遺忘過去,就無法重新開始。」
「……哪有這麼簡單。」薛宇杰冷笑一聲,心底仍殘留著夢境的餘悸。那些過往的陰影一路糾纏著他,就像一道無法抹去的傷疤,深深烙印在記憶深處。
黎琛依然不動聲色,卻在平靜裡散發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堅定。
「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夢囈,我看得出來,你還沒走出來。若那些過去始終困住你,不如讓這位心理師幫你一把。」
薛宇杰低下眼,沉默不語。喉嚨像被什麼堵住,胸口翻攪著難以言喻的情緒——那不是懷疑,也不是信任,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抗拒。
「黎琛。」薛宇杰抬眼望向他。
「嗯?」
「你為什麼還要管我?」薛宇杰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語調間不自覺流露出一絲脆弱。
「照理說……你應該早就對我恨之入骨了。」
黎琛沒有立刻作聲,只是垂下眼,將熱水壺裡的滾燙熱水緩緩倒入兩個馬克杯。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神情,也拉長了沉默的空白。
終於,他開口了,神態平靜,卻隱約透著愧疚與虧欠:「自從我引進冰錐,每一天我都在後悔。它毀掉的不只是吸食者,也一點一滴侵蝕了我身邊的人……」
他停了一下,目光沉沉落在薛宇杰身上,「這麼龐大的利益擺在眼前,沒有人能夠抗拒。如果當初我沒有讓你接觸這玩意,或許我們之間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薛宇杰冷哼一聲,把臉偏向另一邊,「我本來就是個自私的人,你應該很清楚。」
黎琛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回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在你還沒當上堂主前,大家都覺得你很可靠。」
「當時是我太急著想爭那個位置,才激起你的好勝心,讓你變得心狠手辣。」
黎琛看著他,像是看回了昔日的老友,浮起一抹淡笑,話語裡盡是諒解:「坐在那個位子上,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黎琛……」自從當上堂主以來,壓力與不安無時無刻不在。外人眼裡,他威風八面,身邊的人對他畢恭畢敬;然而,內心的孤獨卻從來沒有人能理解。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漸漸散去。就在此時,于文龍帶著胡東岳走了過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