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信社的大小姐》第二卷：〈迷失的「寶物」〉第六章：卸下鎧甲的騎士（04）

       「你的劇本就是這麼安排的啊。」靜雯挑釁地挑起眉毛，像是在誘導他回答。「重要的角色在該出場的時候就該出場，不然劇情就會變爛而且難以收拾唷！」

       「劇情？」吳中成追問，臉上並沒有謊言被拆穿的焦急、或是想要敷衍過去的荒唐笑容。「什麼樣的劇情呢？」

       吳中成稍微抬起手來。「容我打斷，那個方法其實是臺同學想的喔。」

       靜雯呵呵笑了幾聲。「就算他那時候已經發現了那個假的巧合，但幫派在威脅的事時仍然沒有改變，而且我們已經跟他們正面對上了，情況緊急、警察也不管，想到那種方法也不意外吧？特別是那種現實跟虛構分不清的宅男，異想天開地用二次元的方法也不奇怪。」

       「而且，之後的情況，也印證了你就是主謀。」

       「嗯？」吳中成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情況？什麼情況？」

       靜雯笑得更開心了。「你很困惑對吧？自己應該沒有做錯什麼事對吧？」

       「……」吳中成吞了吞口水。

       「不能怪你，畢竟這是熊敏澤惹的禍。」靜雯指指自己的眼睛。「答案就是我們所看到的情況，你在那個時候出現，就是最大的破綻。」

       「那座後山上山的路除了當時我們所在的主要登山口外，還有另一個通往小巷子的登山口和那條半山腰上用腳踩出來的小路，可是小路要花的時間太多了所以去掉，那就只剩下那條通往小巷子的路，從那裡抵達主要的登山口用跑的話不用十分鐘，但是，你要知道，在我們通知完那傢伙後……熊敏澤為了避免那個宅男去叫警察，可是打電話叫他的小弟在附近的路口監視啊！」

       「……」聽到這個消息，吳中成沒有反應，但下巴很明顯因為嘴唇下的咬牙而動了一下。「您……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搞不好是他的手下沒有注意到那裡啊！而且、而且，既然都跟我聯手了，那我暗通警察的事他應該也知道吧，何必要那麼警戒？」

       「幫派份子知道你跟警察有往來的話，還可能會跟你聯手嗎？便衣警察或調查員假裝是普通人跟幫派接觸的例子也是有的喔！」靜雯理所當然地說：「而且，警察從頭到尾只要裝笨就好了，你大概連自己的目的也都沒講吧？只是要他們照自己所講的去做而已。」

       「當然，你說的漏掉也是有可能，但這可解釋不了前面我剛剛講過的矛盾和疑點。」

       「……」吳中成無話可說。

       「不過呢～這個看似完美的計畫中，其實有一個不確定的因素。」靜雯說：「那就是──」

*

       「我。」

       「……你？」祐夏歪頭，臉上戴著有點荒唐的笑容。「你確定？」

       很少見的，崇軒用力的點點頭。「雖然由我自己來說有點怪怪的，但我的腦袋沒有那麼好，如果實施的過程中時間有多一點拖延的話，可能就會導致整個計畫都失敗。」

       「怎麼說？」

       「嗯，就像是……」崇軒抓著下巴思考。「如果……我找中成大叔的速度再慢一點的話，可能就會在見到中成大叔之前就先接到靜雯的電話，並直接放棄當前的任務去當一個給錢的小弟啊。」

       「哦～的確有可能。」祐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沒有你沒有及時見到吳中成先生，那他所計畫的『假巧合』也無法被發現、而他也就沒有理由可以在後山山腳下現身了。」

       「沒錯，而且中成大叔既然沒有跟熊敏澤講詳細情況，也很難確保熊敏澤會什麼時候要靜雯打電話給我，可以的話要越快越好。」崇軒說：「但就另一方面而言，如果太早就找到的話，也可能讓我想太多，並以其他方法來處理情況。」

       「時間是關鍵的意思嗎？」

       「可以這麼說，畢竟拖延的時間不能太短，但太長也很危險。」崇軒說：「所以他才會留下那些線索，不管是那些長期請假或檢查家裡的奇怪行為也好、或是在社交網站上跟那些沒有填個人資料的人交談也好，都是為了在最後讓我可以推理出他在那裡所設下的局。」

       「也就是說，那些線索基本上都是他在故佈疑陣嗎？」祐夏倒吸一口氣、皺起眉頭。「所以說，他不是想要隱瞞自己的位置……」

       崇軒點頭同意。「而是剛好相反，是希望我們能成功找到他。」

       「……這樣啊。」祐夏的眼睛微微睜大，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真是……驚人的事實啊！」

       「嗯，雖然很令人震驚，但這是不爭的事實。」崇軒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欸？可是……」祐夏又突然困惑地皺起眉頭。「這樣做……是有什麼意義啊？」

       這問題讓崇軒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意義？」

*

       「是的。」吳中成點點頭，對著靜雯手說一段話就伸出一根手指。「我何必花那麼多心思躲起來、消失那麼久的時間、讓家人遇到那麼多麻煩，卻故意讓你們找到我呢？」

       靜雯的指尖輕輕敲在桌面上。「也就是說，動機嗎？」

       「是的，再怎麼樣我也要照顧一個家庭，沒理由會做出這種傷害家庭的事吧？」

       「呵呵～這個嘛……」靜雯瞇起眼睛。「我還以為你會認為這個問題太蠢而不會問呢！是因為沒招了嗎？」

       「什麼意思？」

       靜雯聳聳肩。「想想這件事情最後造成了什麼結果吧！」

       「結果？」

       「雖然是一場災難，但真的什麼都沒有嗎？」靜雯的笑容更深了，充滿興趣的微笑。「小秀看到怡璇姊為了自己那麼拚命，會怎麼想呢？小秀知道自己的任性造成家裡的麻煩，又會怎麼想呢？」

       吳中成皺起眉頭。「為了讓家庭和樂甚至冒著家庭的危險？我是不會做這種危險事情──」

       「沒錯！」

       「欸！？」靜雯幾乎立刻同意自己的反駁，讓吳中成有些驚訝。「您這是……」

       「如果只是你的話，的確不會這麼做。」靜雯說：「所以，你需要情報。」

       「情報……嗎？」

       「你也很清楚吧？這個計劃是很需要情報的。」靜雯兩手一攤。「不管是社交網站上沒有輸入個人資料的人、高級住宅區的打工應徵、甚至找黑道的時候也是需要蒐集好情報的才能讓他們聽話，所以，你有一個情報源──或者說是協力者。」

       「！」吳中成揚起眉毛，表情第一次顯露出些許驚訝。「您──」

       靜雯的笑容更深了，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繼續說：「問題就是，你一直忙於自己的工作，很難想像有足夠的時間蒐集到那麼多情報，所以，你有一個情報源也是理所當然的。」

       「……」吳中成說不出什麼話來。

       「恐怕，你們很早以前就開始合作了。」靜雯聳聳肩。「不管多久以前都好，總之，如果說你是讓引擎動起來的燃料，那個協力者就是零件中的關鍵齒輪。」

       吳中成深呼吸一口氣。「這是……什麼意思？」

       靜雯笑了笑。「是啊，是什麼意思呢？」

       「呃……」

       「這麼說吧！」靜雯伸出一根手指。「你認為『齒輪』的功用是什麼？」

       吳中成眨眨眼睛。「齒輪的用途？不就是，呃……」

       靜雯揚起眉毛。

       吳中成謹慎的開口：「讓兩個有間隔的零件相連起來，然後……組成一組簡單的機械？」

       「就是這樣，協力者就是這個角色。」靜雯說：「那傢伙……就是讓你的計畫可以完美進行的角色，因為那個協力者不只提供你情報，也從旁協助整個計畫的發展。」

       「……」

       「如同我剛剛所說，時間就是關鍵。」靜雯兩手一攤。「要怎麼讓那個宅男找到你的時間剛好可以符合你的要求呢？那就必須影響他的思考和行為，什麼也不說他一定找到明天都還沒找完、直接告訴他的話又會給他太多時間思考，所以，答案就是提示。」

       「提示？」

       「就是指引他怎麼去解題。」靜雯說：「把一個題目從問答題變成選擇題，會簡單許多對吧？答案也可以更接近出題者想要的對吧？」

       「……」

       「沒錯！那個人就是──」

       「就是妳吧？賴祐夏。」

       「……」祐夏第一時間沒有回應，一隻手撐著面無表情的臉，沉默著。

       「就算想裝傻也是沒用的喔。」崇軒瞇起眼睛，用冰冷的聲音說：「還是說，沉默就是承認了？」

       「……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總該要有點證據吧。」祐夏對崇軒射出冰冷而有防衛感的目光。

       崇軒嘆了一口氣，果然沒這麼簡單啊～

       「妳來找我沒過多久，就發生我需要妳幫忙的事情。」

       「只是巧合而已吧？」

       「我找妳的時候，妳剛好就有高級住宅區附近所有的打工應徵清單喔！」

       「那是我要介紹打工來賺外快而已。」

       「連已經有人錄取的打工還記的清清楚楚。」

       「那是我的職業病。」

       崇軒兩手一攤。「妳都記得這麼清楚了，為什麼在那時候不直接告訴我工地是在什麼時候找到人的？」

       「唔……」

       祐夏這回語塞起來，甚麼也說不出口。

       還挺管用的啊！靜雯教的這招話術。崇軒在腦子裡暗自想到，但他還是銳利地瞇起眼睛。

       祐夏的身子稍微往後傾，磨著兩排牙齒，努力思考要怎麼回應。

       「……那、那只是我剛好那個不知──」

       「別跟我說妳剛好就那個不知道喔！」崇軒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她的鼻子。「在妳找我沒多久後剛好發生需要妳的事情、發生事情的時候妳身上剛好有正常人不會去蒐集的打工清單、詳細的打工清單裡又剛好有一個資料不夠詳細、而那個又剛好是中成大叔去打工的地方，如果這一切都這麼剛好，這就已經是神蹟了吧？」

       「嗚……」原本打算繼續堅持下去的祐夏這下只能懊惱的咬咬牙。

       「果然啊～」崇軒的口氣有些煩躁：「我當時沒想到，為什麼妳會給我那種不上不下的提示讓我多費一番功夫，現在想起來，妳是想要刻意凸顯那個選項的特別之處吧？還刻意告訴我怎麼抄近路，目的就是要讓我早一點抵達那裡，才能在靜雯聯絡我去現場之前見到中成大叔。」

       「唔……」祐夏咬著下嘴唇，頭往旁邊撇過去。

       看來是承認了吧。崇軒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妳之所以會跟吳中成合作，大概就是為了取得崎家徵信社的情報吧，打從妳第一次找我出來的時候，妳就一直在為這件事鋪路。」

       「……」

       「──如果我只是這麼想的話，妳會不會認為自己逃過一劫？」

       「！？」

       剛剛還在裝模作樣的祐夏頓時肩膀縮起、全身抽搐了一下，清晰地倒吸一口氣，就像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般，這些反應全被崇軒看在眼裡。

       「果然啊……」崇軒銳利地瞇起眼睛。「妳果然……另有目的對吧？」

       「如果全部都如果剛剛說的那樣，邏輯上就有問題了，既然妳協助中成大叔是為了情報，那為什麼要搞出這種事情又讓我告訴妳？這妳應該自己就很清楚了。」崇軒雙手交叉在胸前，有點疲勞地靠上椅背。「那麼，接下來又有個問題浮現出來了。」

       「妳為什麼，會參加這個計畫呢？」

       「……」祐夏皺緊眉頭、咬緊牙關、臉上蒙了一層陰影的臉。

       像貝殼一般閉著的嘴唇扭了扭，似乎在考慮要說些什麼話，還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吐出能稱為語言的聲音。

       「你、你……」

       崇軒嘆了一口氣。「既然不是為了情報的話，那可能性只有一種──」

*

       「她想要確認那個宅男到底可不可以控制，這就是那個記者的目的。」靜雯邊說邊擺動手指慢慢握起拳頭。「畢竟她也還不確定那個宅男到底會不會照實告訴自己我們徵信社的情報，這個事件可以算是她的石蕊試紙。」

       「這樣啊……」吳中成沒有立刻回應靜雯的話，但臉上的緊張表情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變得比較舒坦一點、放鬆一點。「的確，這種說法相當有說服力，可是，這不就產生了另一個問題嗎？」

       「哎呀？你是說……」

       吳中成指著牆上掛的時鐘。「時間。」

       「雖然我不知道確切時間，但您跟臺同學認識的時間不長吧？聽說好像是暑假開始的前一兩個禮拜。」吳中成說：「但是，我在工作的時候中午跑出去的事情是去打工的前一個半月以前開始，也就是說，我跟我所有的協助者起碼要商量好對策起碼要更早以前，那我們又要怎麼──」

       「『預測到他會成為您身邊的人並且做好所有的計畫呢？』」靜雯裝出吳中成的口氣強硬地接下去，然後露出調皮的表情。「你知道嗎？世界上最蠢的事情，就是把別人傳出去的事情又講給他本人知道喔。」

       「什麼？」

       靜雯兩手一攤。「要知道，我在跟那個宅男接觸之前，可是暗中派人調查他好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被那個記者發現並且加以利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可是，您又怎麼能確定她有發現這件事？」吳中成問完這句話後，又猛然震驚地瞪大。「等一等，難不成……」

       「哈哈哈！我當然知道啦～」靜雯大笑了幾聲，就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般。「因為，」

       「就是我故意洩漏給她的啊。」

       「……」吳中成震驚到一時說不出話來。「您、您、您該不會……」

       「放心～我可沒有神通廣大到會預知到你們在計畫這種事情。」靜雯隨意地擺擺手。「反正我和那個宅男接觸的事情也遲早會被她發現，那還不如先讓她知道，看她會採取什麼行動──還有那個宅男又會做些什麼反應，再加以回擊，不是更有趣嗎？」

       「嘛～只是沒想到你們搞出這種事情，讓我的計畫中斷……不，或者應該說，提前執行了嗎？」

       「……」

       看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的吳中成，靜雯露出完美的微笑，但眼神卻銳利無比。「好啦好啦！回到事件上，說了這麼多雜七雜八的事情，就簡單結尾吧！」

       「這起事件──」

       「從頭到尾都只是──」

       「中成大叔作為幕後黑手主導一切──」

       「跟你聯手的幾個傢伙提供幫助──」

       「利用怡璇姊和小秀──」

       「偽裝成看似巧合的樣子──」

       「其實心懷鬼胎的──」

       「劇本對吧？」

       「劇本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