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倒回九年前，靖淵十年。
那時的陸昭十四歲，知棠十三歲。
知棠在夜衛司的幼軍營認識了陸昭，那個時候還不叫陸昭，叫做阿石，人如其名一板一眼。但是耍木劍特別得厲害，知棠特別喜歡找他比武。
有天知棠的皇家教師宋太傅說「下週給我趕出作業！沒寫出來給我試看看！」
但是你以為知棠是誰？
他可是出了名的頑劣，學業全不上心
時不時，爬到屋頂把照顧他的宮女太監嚇個不行。
就是因為太調皮了，知棠才被送去夜衛司幼軍營，放個電消耗體力。
對知棠來說那個宋太傅跟魔王一樣，完全不在乎他的身分，該打就是打。
但是知棠真的很不想寫作業。
今天如往常一樣跟阿石練劍，練完後，知棠問他「你會寫字嗎？」
阿石疑惑地眨了眨眼：「我會抄經書……」
知棠聽完，眼珠一轉，嘴角勾起：「那不就行了？」 他把一錠碎銀塞到阿石掌心，壓低聲音笑道： 「幫我寫這個，保證不虧待你。」
阿石低頭看著手裡的銀子，默默地收下來了。
知棠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像隻小狐狸。
因為後來阿石都有繼續幫知棠寫作業。
知棠笑著問過：「你拿這些銀子到底買什麼？」 阿石答得乾脆：「買給寺裡的小妹吃包子。」
***
時間回到靖淵十九年
知棠當時只覺得好笑，沒放在心上。 直到此刻回想起來，他才驚覺——原來那個小妹，就是雲兒。 他心裡一怔，忍不住失笑。
「原來啊……她早就在他心裡了。」
知棠把手上把玩的狼豪瞄準雲兒書桌上的筆筒
「咻！」一聲正中筆筒。
***
王妃坐下來，看著努力工作的雲兒，淡淡一笑
她語氣像調侃，眼神卻滿是欣賞「不過不得不說，東宮居然肯放你走，真是本王府之幸。」
雲兒連忙起身行禮，「王妃誇獎了，我就是個粗人，請多擔待……」
王妃擺手讓她坐下：「臣妾朝你這樣的粗人看了幾日，還真開始捨不得了。」
這陣子的朝夕相處，讓雲兒漸漸明白，這位王妃與她想像中全然不同——
她不柔弱、不內鬥，也不在後宅玩權謀。
府裡所有財務、帳務乃至各項內部規劃，全由王妃親手打理。
——王爺是對外的臉，王妃，是這座王府的骨架。
據說王妃出身沈家，是前朝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自幼讀書計數，卻完全不會繡花、烹茶、彈琴，也不會用粉撲，連釵子都別得歪七扭八。
王妃理帳理事的能力，把王府治理得井然有序，像一個高效的組織。
生了個兒子之後，她對著祖宗牌位鞠個躬，宣告任務完成，從此開始放飛自我——
她不再花時間在打點儀容與應酬，轉頭就把王爺一直想做的馬廊經營學搬上正軌，還真的搞得風生水起。
甚至連侍寢的排程也一手規劃得井井有條。
王妃沒什麼私心，所有的資源分配全憑規矩行事。
據說她立下過一句名言：
「王爺可以風流，但不可以下流，可以要求，但不可以擅自。」
所以，王爺若有任何想法或計畫，必須事先備案，資料自然都會先交到王妃手中——
王妃娘娘不是一般的後宅主母
她根本就是王府的當家人，王爺只管逍遙，她才是撐住這裡的人。
「王妃……如果您是東宮太子妃就好了。」
王妃手中筆一頓，抬眼望她，輕聲問：「怎麼說？」
雲兒搖搖頭，語氣輕快，像是在說笑：
「那是我在東宮服侍的主子，太子妃娘娘對我不錯，但……那地方真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如果能服侍的是您，我想我不會那麼想逃了。」
王妃愣了一下，隨即輕笑，眼底卻多了幾分真心。
「阿蒲妹妹，你知道嗎？」
她換了個親暱的稱呼，語氣像姊姊在開導頑皮的妹妹，輕聲道：
「努力比選擇重要。若當年我選進東宮，恐怕早就成了深宮怨婦一名。王爺沒什麼權勢，我跟他互補，反倒活得舒心自在。」
「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坐高位，有時候選擇一個能讓你伸展的地方，比選一個能讓你抬頭的地方還重要。」
雲兒聽得目瞪口呆，眼神滿是崇拜。
「王妃娘娘！我覺得你真的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了……」
王妃笑得溫和，卻帶著些許狡黠：
「聰明？不過是算得清自己要什麼罷了。」
她看著雲兒，又補上一句：
「你也一樣，不要小看你自己的選擇與堅持。能從東宮全身而退，還能在王府把帳本理得清清楚楚的，這種人，不是誰都做得到的。」
雲兒被誇得耳朵都紅了，小聲咕噥：
「……其實我字還是很醜……」
王妃看著她的樣子，端起茶杯，語氣溫柔：
「但你這個人，很可愛。」
雲兒聽完，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低頭繼續抄帳，心裡卻悄悄在想：
(這輩子如果能活得像沈姐姐這樣清醒就好了。)
想到這裡，又小聲補了一句自言自語：
(不過……我的出生不能這樣玩啦…呵呵…)
話鋒一轉，雲兒又突然想到。
「其實……王爺看久了，好像也就審美疲勞了，沒那麼怕他了。」
王妃聞言輕笑，優雅地端起茶盞，淡淡回道：
「再好看的畫，下面如果亂塗亂畫，也是會壞了一整幅的。」
雲兒一愣，跟著笑了。
王妃笑得溫柔，眼神卻澄澈無波。
她輕輕撫著茶盞邊緣，語氣淡然：
「王爺不是個會給人安全感的人。」
「但我也不求安全感。」
「我只要——掌控感。」
她將杯中茶水輕輕旋了一圈，茶葉浮浮沉沉，如同過往種種。
「我們不是什麼情投意合，我跟他是合作關係，一場做得還不錯的政治婚姻。」
「我懂他的貪玩，他也知道我的底線。」
「他愛怎麼風流我不管，只要不干預我管帳、不胡亂許諾、不給我鬧出資源錯配的爛局。」
她語氣平淡，卻透出一種決斷之下的穩定與強大：
「王府的事，不靠感情來撐，靠制度，靠默契，靠雙方不裝傻。」
王妃看著她，像是隨意又像是認真地說：
「別說王爺要你了，現在這樣和你朝夕相處，我也想要你當我的宮女了。」
雲兒眨眨眼，笑得有點傻：「要是王爺不要我了，請王妃收留我啊。」
王妃笑笑「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