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歐之魂
一個充滿異趣味的愛情故事。
芬蘭導演阿基˙郭利斯馬基再度延續冰天雪地的冷質靈魂,以一派凍陌之姿覆於澎湃情感之上,遞出了骨架極簡、但內裡豐富的勞工謳頌。
這片總讓我想起拉斯馮提爾的諸多片子。同樣是北歐的冷質寒冽與漠然,但拉斯馮提爾的片子多了很多劇情的「動」,即是故事性較濃厚。
本片那些停滯過久的鏡頭,在正常劇情流動之下,像是導演或攝影睡著了,但仔細一望,卻覺得好像有某種哲思味漂浮其中;而片中每個人的「面癱」氣息,除了精準刻寫了北歐的冷漠靈魂、亦滲出一股於社會鞭笞下練就的冷靜和現實承受力。
導演這樣盡情讓演員「表演」出全然缺乏高潮起伏以及只要「唸」出台詞就好的一號表情呈釋,倒成了一道特殊、具招牌性、妙然的啖影體驗。
「不動如山」是整片給我的感覺。
那咀嚼起來像塊橡皮,但毫無感情並機械式地不斷嚼了下去後,竟淺嚐到了深埋其中的甜味、苦味、酸味和豐富的內涵。
當然其中一樣深缺表情的角色與冰冷淡漠的對白,卻深藏著澎湃隱流的熱熾情感,那是竄流於整個世界的共通情感---愛。
但北歐的滄冽冷調卻仍厚覆其上。
其實是很簡單的故事…一對男女互有好感,卻因故無法熱烈地迎向對方。
男方為了一次於女友家中啜酒進而不歡而散,以及認真思考未來和對女友的深愛、決定戒酒。
勞動階層

所以在那有著冷質的畫面顏色中,就像個台灣鄉下會發生的故事一樣(笑)。(剛好片中所有人的職業也盡是勞動型工作)
著眼於「勞動階層」剛好是全世界共通的興趣,他們總帶給人一種草根之味,他/她們在付出勞力、汗流浹背、氣力散盡後,只能躲入酒吧尋求放鬆,然後再重複一模一樣的枯燥難耐生活。
但那些「動」,恰好滲出強烈的生活感和活著的深刻味道---不管是戲中或現實生活。
片子裡面的所有人都「脆弱」得不得了…收入微薄、社會地位不高、朋友稀少,彷彿隨便一場小意外就可以毀掉他們的人生;然而卻是這樣渺小如草芥般的自我核心,才讓他們之間的任何情感交流彌足珍貴。

而裡頭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
等著下班、等著吃飯、等著喝酒、等著愛情,他們總讓時間從身上流過,等待著有別於自己那單調生命中的任何奇遇。
是因日子太苦,只能把希望放在未來。
勞動階層的苦,通常只有自己知道;也經常是,在一天工作結束後,只能以酒精暫時麻痺、消除或遁逃這種無止盡辛勤勞動的人生至苦。
這點可從男主角連工作時都在飲酒嗅聞出…那份重壓人生的生存艱辛和,無從解脫的巨型無奈。
片中的男女主角各有特色:男主角是個完全男人的剛直硬漢,對於愛情當然會心動,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個默默踽行的承受者,當然亦不會有過多的釋情時刻;女主角稍顯俏皮、性格亦溫柔、富女人味,於兩人之間處於主動者之位。
她當然明瞭男主角的感覺、也知道他是個「情感笨拙」的硬漢,是故總是扮演著挑撩的角色,是為饒富趣味的男女化學效應。

阿基師特色
2002年左右,我適逢21歲,看了導演的《沒有過去的男人》,當下確是有被震撼到,關於一個男人在路上被小混混襲擊而忘記自己的過去、在異地重拾生活與遇見心儀對象。
看完有好幾天走在深夜的路上總會回頭窺望,怕被襲擊。
而那時雖然已21歲,對世上很多事或道理其實是認識粗淺甚至完全不明的,但對那片印象很深的有三點:
1. 一樣是濃鑲著憂鬱色調與氣味的暗色系塗抹
2. 對那男人找到工作後所言:「我現在感到全身充滿力量。」---這句不僅是我有段時間的奮起刺激劑、也讓我對這整片凍冷寒偏的氣味印象深刻
3. 一樣是所有演員好似私底下有個共識是…要毫無表情地演戲。
《落葉》整部片在那淡然無味的鏡頭語言與表演之下,埋著一股隱隱待爆的詼諧與喜感,導演似乎告知觀眾以…人世再苦,總是要活得自在開心。
這種念台詞般的釋出,不僅略帶喜感、也讓它像個嚴肅的鬧劇、參雜多種情緒與味道,十足有趣。
而無敵簡單的整個故事,實將人類的各種心理狀態藉由物品、空間和運鏡擺譜了出來。
比如女主角收養了一隻狗狗,抱著牠在棉被裡獨處之時的期待感和孤單;或是男主角在工作時偷偷飲酒、以及在酒吧裡毫無表情地啜酒;或是那張抄有女主角電話的紙等,都是藉由這些「鑰匙」般的存在喚起與解鎖觀眾的腦內情感自補。

而讓男主角下定決心戒酒的關鍵則是,在酒吧裡表演歌曲的兩人女子樂團,這個樂團Maustetytöt(她們是真的芬蘭的一個樂團,在片中演奏歌唱)唱出了那一股世間男男女女追愛的熱情傻勁,或許是這個調性,讓男主角心中燃起了熾烈愛火。
Maustetytöt於片中演唱:
藝術文學上的共通
本片或許是導演在北歐社交障礙的現世「疾病」下試圖以愛喚起人們心中對於世間各式情感以及對於生活的熱情。
他或是在說…在如此毫無希望、重複單涸的日子與人生中,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便是「愛」。
而北歐的這種特質,究竟是天氣與環境構成、還是彼地之人的民族性壓抑所致?
《落葉》讓筆者想起喬伊斯的《都柏林人》和勞倫斯˙史蒂芬˙洛瑞的畫作,前者主題是在描述現代人類的麻痺、頹靡和毫無希望;後者則是畫出了一個個類似行屍走肉的移動肉塊之強烈孤寂與無意義。
勞倫斯畫出了工業時代的疏離和無奈,他的畫作與《都柏林人》帶給我的腦內感覺皆是蒼白冷涸的。
一種很深層的無力、缺乏希望、強烈孤寂、屈於現實又無法改變,人類的最底精神狀態。

片中有一個特點,就是背景通常都是一個個完整的「色塊」,意即裡頭不會出現顏色繁雜交錯豐富的背景和物品,像是諾蘭德的畫
這讓整部片更呈現一種涼酷的單調、無味、孤寂與疏離,亦彷彿是導演精心佈置與潤描出---人物混雜背景、電影融合圖畫那如一幕幕畫作之獨特氣味。
而這面癱、和那些真實流過人們身上的事件,也才是構成人生的真準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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