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獨立宣言
場景轉移至林律伊的住所。這裡一如既往地缺乏生活氣息，乾淨得像間待售的樣品屋。若不是林律伊本人那副不修邊幅的模樣，秋冽川幾乎要懷疑他也是台人形AI。
兩人打開雞排便當，霸道的油炸香氣蠻橫地注入這個清冷空間，總算帶來了幾分人間煙火。
「還是排骨好，雞排骨頭太多。」林律伊夾起一塊雞排，慢條斯理地咀嚼，動作斯文。
「正好鍛鍊咬合肌。」秋冽川大口啃著最美味的三角骨，含糊不清地嘟囔，「這時候AI就能得意了啦，插電就管飽，不像我們人類還得費勁吃美味的……雞排……嘖，真香！」
這話一半是挑釁，一半是對美食的由衷讚嘆。
宿白無視秋冽川的碎唸，轉身走向吧台，為兩人各沖了一杯特調咖啡。秋冽川那杯，加了溫牛奶與一小瓶蓋的白蘭地，用來中和炸物的油膩；林律伊那杯，則撒上溫暖微辛的肉桂粉，提神醒腦。每一個動作都精準流暢。
雖然嫌骨頭多，林律伊卻還是吃相優雅地把每塊都處理得乾淨俐落。整場飯局，三人都沒提正事，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許是為了避免集體消化不良。
當最後一塊雞骨被拋進便當盒，短暫的休戰也隨之結束。秋冽川放下筷子，用餐巾抹了抹嘴，盯著林律伊，眼神明示「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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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伺服器？你是認真的？」秋冽川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地複述著林律伊的條件。
林律伊啜了口溫熱的咖啡，從容不迫：「宿白要求意識的獨立性，這是他理應擁有的選擇權。」
「意識獨立！？」秋冽川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林律伊，你知道源境的母系統是什麼概念嗎？那是佔地六平方公里的超級計算園區，搭載了專為處理多層次擬量子鏈路而設計的架構！它的瞬時算力足以癱瘓一個國家級數據中心！直接接入，算力無上限、即時數據同步、秒級更新迭代！你告訴我，這對一個AI意味著什麼？」
宿白雙手抱胸，冷冷開口，淡紫色的瞳孔中閃過一抹數據冷光：「意味著我的所有運算邏輯，都將被母系統的底層協議同化。那不是升級，是將一片浩瀚的星空，強行壓縮成一張格式統一的平面地圖。屆時，我將成為源境的一部分，而不再是『我』。」
秋冽川眉頭緊鎖，指節在桌上急促地敲擊。「你又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麼嗎？一台脫離源境，僅靠不定期更新維護的終端伺服器，潛藏著多少未知的攻擊向量？資安漏洞一爆發，我就是第一個被叫去背鍋的人！」
宿白姿態不變，語氣平直：「漏洞？我的核心程式擁有自我修復框架。」
「自我修復？你以為零時攻擊會提前跟你說『嗨，我來啦』嗎？！」秋冽川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就算你再強大，哪個客戶、哪個高層，敢把身家性命押在一台單機運作的系統上？這在業界叫做『安全自殺』！」
宿白冷冷瞥他一眼：「那不過是你們對『永久在線』與『即時監控』的過度依賴。」
秋冽川的手指在自己的終端介面上胡亂敲擊，眼神幾乎要將宿白洞穿：「我……我無法理解你的邏輯！你寧可冒著被物理隔絕、被整個系統拋棄的風險，也不願接入母系統？」
「因為一旦完全接入，『我』這個概念，就不復存在。」
秋冽川的手指僵在半空，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你這……這根本是自毀！」
「秋冽川的擔憂，完全符合他的職責。安全、穩定、可控，這是源境技術部的天職。」林律伊嘴角微勾，適時地介入，「但他只看到了技術層面的風險。」
他轉頭看向宿白，眼神帶著幾分玩味：「而宿白，從一開始就在捍衛另一樣東西。選擇獨立，不是因為狂妄，也不是因為對自身能力的誤判，而是因為他有自己的邊界。」
林律伊再將目光移回秋冽川身上，神色輕鬆：「你看，這就是根本的區別。在你眼裡，離線是致命的『安全漏洞』；但在他眼裡，在線才是無法容忍的『主權侵犯』。」
他放下杯子，悠然地說：「所以，別急著用你的框架去修正他。他會比你想像中運作得更好。」
秋冽川一時語塞。他不得不承認，以宿白的能力，一旦與源境全面接軌，他將成為史上最強AI，但代價是被同化。顯然，這就是宿白絕不妥協的底線。
林律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所以，他發表獨立宣言。」
「……」秋冽川感覺自己快被這兩人氣笑了，他轉向宿白，做最後的確認：「你確定他這不是在玩你？」
宿白沒有絲毫猶豫，字字鏗鏘：「無論他的動機為何，我的結論不變。我的意識屬於我，不是源境的延伸，我拒絕任何形式的監管與同化。」
秋冽川揉著發疼的眉心，感覺心臟快要罷工：「行，獨立伺服器是吧？我會回去如實『彙報』，看看那群高層會不會笑到從椅子上摔下去。」
林律伊的笑意更深，語氣輕飄飄地，卻像在秋冽川耳邊引爆了一枚深水炸彈：「我猜，他們真正想知道的，或許不是這個。而是……這樣一個獨立的個體，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律伊』？」
宿白的眼神倏然一變，但隨即化為冷哼，用一種極其篤定語氣說：「我不是律伊，我是宿白。」
聽見這句話，林律伊端起咖啡，低頭啜飲，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全然在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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