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家電行》15荷田邊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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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卡帶在舊音響裡轉動。螢幕上的小精靈停在暫停鍵後,月光從海報邊緣滑下來,照到那本手寫的秘笈。

==

「爸,叔叔說他現在公司訂單沒有那麼多,所以星期日不用加班了。他星期日可以照顧阿媽了」

「爸~叔叔說…」

  淑心看著志源又對著秘笈發呆,就靜靜看著志源,她發現眼前的爸爸好像有些瘦了。有些蒼老了。在明豪未入伍前,幾乎每個週六的夜晚,他倆父子可以一起從掌上遊戲機俄羅斯方塊玩到紅白機任天堂。有時候玩通宵還會騎車相載到中港一街口吃永和豆漿,然後再到中港國小打籃球,每次玩到清晨,倆父子回家電行時都要攝手攝腳的進門、洗澡,深怕吵醒熟睡中的惠娟與淑心。

「小帥哥,你不是說好退伍後要用第一份工作……」志源喃喃自語說。淑心在一旁以為志源在回她剛剛的話。

「爸,你說什麼?」

志源看見淑心立即回神說:「沒有,妳剛剛說什麼?叔叔怎麼樣?」

「叔叔說星期日不用加班了」淑心再一次說明。

「哦!好,妳可以好好休息了,明天就不叫妳起床了。」志源回應著。


淑心見志源不太對勁,急問:「爸,你沒事吧!」


志源笑說:「沒事!只是剛剛玩小精靈,玩得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研究瑪麗兄弟的秘笈」志源似乎擔心淑心看出自己的思念兒子的心情,急著掩飾著。


「好吧!爸,你也別太晚睡哦!我先去洗澡準備睡了。」



林明豪書桌上音響傳來香港歌手郭富城:

渴望的心 渴望有你 火燙的慾望燃燒在心底

失落的我 失去了你 卻依舊意亂情迷

渴望的心 渴望有你 狂奔在無止境的思念裡

失落的我 失去了你 有你的天堂到底在哪裡 渴望的心


  志源回想著約三年前他與明豪在清晨打完藍球後,明豪就在四處無人的操場司令台上,模仿郭富城唱這一首歌。這是明豪國中時期最愛的歌手,及最愛的一首歌。房牆上的海報從單純清秀的郭富城、濕漉頭髮的郭富城、染髮作怪的郭富城、到皮膚黝黑的型男郭富城,各式各樣的海報都勾起志源對兒子的記憶。

「有你的天堂到底在哪裡?郭富城啊!我兒子在天堂嗎?你知道,你失去了一個歌迷了嗎?他在那裡還會唱跳你的歌嗎?」


「對你愛不完、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夢難留、渴望,這些卡帶都是明豪用零用錢存下來買的,你知道嗎?你是大明星吔!他卻只有你唱的五個卡帶……加上幾張同學送的海報。」志源越說越無奈。


「我是個好爸爸嗎?這台舊音響一天到晚故障,明豪還不肯丟棄,明明家裡是做家電行的,卻要兒子用這種破音響,明明那台任天堂常常一直當機,我這兒子還說,沒關係當機再重新玩就好」志源由無奈轉為自責訴說著。


「明豪升大學二年級的暑假,你來台宣傳活動,同學相找去追星,他明明很想去,卻推說都長大了還迷什麼郭富城……」志源說到這裡開始哭泣。


「那年暑假,這兒子都在幫忙家裡送家電,有時還去廠商那裡學裝冷氣邊打工……我是個不及格的爸爸,他要追女朋友卻沒有像你郭富城一樣的光陽機車可以騎出門,就只能騎我那台老舊的偉士牌,結果就連那台老古董也沒有了……」志源望著郭富城的海報越說越激動。


  郭富城卡帶A面跳起了,星期六的夜晚突然寧靜,惠娟不再需要人照顧,淑心也因累了早早入睡。明日星期日又是公休日,志源回到任天堂遊戲機前想著就快過午夜三時了。他收好遊戲機走出家電行,徒步慢走到中港路三重客運10號公車前方的荷田,聽著不遠之處狗兒吠叫,與旁邊草叢貓喵叫聲交錯著。這夜太寧靜,月光繁星照射荷田,荷田水似乎不再如從前清澈,可能是因為新開闢的中榮街正在興建大樓的緣故。荷村未來會變得如何,還會有荷田嗎?還看得到荷花嗎?不管如何,兒子明豪是看不到了。而自己是否要好好替兒子,好好活著,好好地看著荷村的變化……想到此處,志源不自覺的望月而泣。

 

  秋夜月圓,望月人視而不見,只因思愁似雨水般佔據了視線,志源在矇矓裡看見不久前明豪與他自己的對話:

「大帥哥,我們這台任天堂已經玩快15年,等我退伍找到工作後,用第一份薪水買一台PS2模擬器送你老人家,我們一起玩……」。

「這麼好哦!看來我可以提早退休了囉!」

==

這夜月令人發寒,志源坐倒在田邊,淚水汗水已分不清……

志源在荷田邊抬頭想明天要不要把那台老偉士牌修好?還是,乾脆留著它的停格,像留住一段父子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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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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