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瑾
我不自覺地以輕盈的腳步跨上台階，心中竟隱隱懷念起那段過去苦澀的訓練歲月。
那些原以為會是痛苦的回憶，如今卻已經綻放成了美麗的花朵。
「楊徽同學，等等我們啦！太過分了！」羽弦同學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帶著一絲哀求。
「這樣可不行啊，翼行之路可沒那麼輕鬆，沒有點體力可不行！」我笑著回頭喊道，「那麼，我先告辭囉！」
隨後，我像個小孩般瘋狂地奔跑起來，風從耳畔劃過，好開心，好快樂，也好懷念。
「楊徽你這個叛徒，就這麼拋棄我們了！？」羽弦同學的聲音響徹整條階梯，她氣呼呼地大喊。
但我也只是笑著，並沒有理會她。翼行之路從來沒有同情可言，我所經歷過的訓練可比現在的階梯艱辛得多。
我輕盈地單腳跳起，彷彿鞋子上長出了翅膀，我能跳得那麼高，那麼遠。
即使跑到世界的盡頭，我也會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小孩一樣，永不停歇，不顧一切地奔跑，為了這份自由而心滿意足。
隨即來到最頂層，眼前的景象彷彿是人間隔世般的繁華，瞬間讓我的眼睛亮了起來──原來這就是自由且繁華的世界啊！
我興奮地四處張望，像個不諳世事的鄉巴佬，心中的激動無法壓抑。繁華而亮麗的街道，隨著傍晚的昏暗而愈發顯眼，明亮的燈火點綴其間，仿佛一個夢幻的世界。
過去的日子充滿艱苦與單調，其實我一直嚮往著能像其他同學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而這一刻，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由的滋味！
●
「呼呼呼呼！」看著羽弦同學和于瑾同學兩人氣喘吁吁地爬上階梯。
羽弦同學頓時氣鼓鼓地嘟起嘴：「太過分了！楊徽同學！竟然不等我們！！」
「來，為兩位辛苦的大小姐送上一杯茶飲。」我微笑著遞上飲料。
此時我早已買好飲料等她們上來，面容依舊保持著優雅，與她們氣喘吁吁的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羽弦同學的樣子雖說依然很生氣，不過身體倒是誠實，直接接過飲料大口吸了幾口，「哼！別以為請杯飲料就沒事了！」
說實話，她越是看起來生氣，我反而覺得越可愛，忍不住想再逗她一下。
「不知該如何賠不是才能讓羽弦大小姐滿意呢？」我故意裝作她的僕人模樣。
「陪我們逛街！」她立刻回應，沒有絲毫猶豫。
接下來我們便一起撈金魚、吃棉花糖、射氣球，做了很多我過去想做卻從未有機會做的事情。
好開心，好快樂！彷彿將曾經忘卻的孩子心又找回來了，過去的所有創傷彷彿在這一刻都能被拋之腦後。
「老闆！我們要三個章魚燒！」
「好的！」
我和她對眼一看，突然嚇了一跳。
「昕雪學姐！？」
我頓時吃了一驚，學姐居然在外面打工？雖說翼行學院的校規與普通高中不同，並沒有明文規定不行。
本來翼行學院就是以學生們都是將來的成人為前提進行對社會的歷練，因此有些校規就比較寬鬆，尤其是翼行以外的事情。
「楊徽？！還有羽弦學妹，至於另一位學妹是……」
昕雪學姐果然認識羽弦同學，確實羽弦同學與高年級學長姐關係不錯，昕雪學姐認識羽弦同學相信也很正常。
「于瑾……」顯然有些害羞地小聲回答。
「她叫于瑾。」羽弦同學替她當傳聲器，語氣中帶著一點輕快的笑意。
「于瑾學妹好！」
今晚的昕雪學姐顯得格外熱情，與校園內冷淡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也對，現在的她是攤販裡的一名店員，而非冰冷獨斷的風紀委員長。
「話說學姐怎麼會來這裡打工呢？學校給的零用金應該是足夠的吧？」
「家裡還是有需要用錢的地方，所以秉持著自己的零用錢自己賺的原則，就在外面打工了，學校發的零用金全部寄回家。」
「那妳姐姐不寄錢回家嗎？」
「會啊！甚至也會給我零用錢，但我不想拿！」
不得不佩服昕雪學姐的自立自強，甚至在假日也保持著這樣的堅持。
不過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那種人的錢不能拿，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好吧，的確有道理！
「昕雪！別跟客人聊天！！」老闆相當火爆。
「是！真的非常抱歉！」昕雪學姐顯得有些尷尬，趕緊把我們的訂單處理完。
「看來學姐妳很忙，真對不起！」
「沒事！好了，你們的三份。」
「還麻煩學姐找錢。」
「拿去吧！」昕雪學姐又熱情地補充道：「如果想觀看煙火，印象中那邊還不錯。」
我順著她的指引看了看前方的階梯，那裡有一個木平台，確實是個理想的觀賞位置。
我再次轉身望向昕雪學姐，她已經忙著處理其他客人了。也對，再纏著她也不合適，還是暫時別打擾她吧。
於是我帶著昕雪學姐的好意，來到平台上。雖然有點擁擠，但勉強還能找到一個可以看煙火的視角。
「楊徽同學！」羽弦同學喊道。
人群湧動之中，眼看她快被沖散，我想也沒想，立即一把抓住她的手。
「于瑾同學？！于瑾同學呢？」羽弦同學焦急地四處張望找尋著于瑾，但人群已經將她沖散了。要是連羽弦同學也被分開，那可真是糟透了。
「不行了！就先這樣吧！時間快到了！」羽弦同學嘆氣道。
然而我卻瞥見一處角落，有人正將那老土的眼鏡摘下，解開原本亂糟糟的髒辮。瞬間，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女孩變得格外亮眼起來。
于瑾同學？！
她現在正站在下方右側的位置，靠著欄杆，似乎在享受著屬於自己的時光。她的側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那種自信的神情與剛才內向不敢說話的模樣截然不同。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眨了一隻眼，給我拋了一個媚眼，隨即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個俏皮的表情。
這真的是于瑾同學嗎？我陷入了沉思，雖然圓框眼鏡看起來像，但稍有距離，也許我認錯了。
這樣一發想害我錯過了煙火，「砰砰砰砰……」耳邊傳來的煙火聲不斷，可我腦海裡還在思考著──于瑾同學？不！應該不是吧！
等我回過神來，再次看向剛才的位置時，卻早已不見了她的蹤影。隨之而來的則是羽弦同學終於牽著那個老土的于瑾同學來到我身邊。
「不好意思！被人潮沖散了！」于瑾同學氣喘吁吁地道歉。
「于瑾同學妳太慢了！煙火都已經結束了。」羽弦同學略顯不滿。
「哎呀！好可惜！！」于瑾同學失望地嘆息。
「別難過啦！我有把畫面錄影下來，待會放給妳看！」羽弦同學安慰道。
「真的嗎？那太好了！」于瑾同學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咦？怎……怎麼了？楊徽同學……」
我仔細打量著她，實在看不出任何端倪，依舊還是那個土妹，果然是我的錯覺嗎？那個神祕少女是我眼花所產生的幻覺？
「楊徽同學，你真失禮耶！一直打量著人家，有本事衝我來！」羽弦同學突然揶揄道。
「……」
被這麼一說，我都有些尷尬，於是立刻收回目光。而羽弦同學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不妥，臉色漲紅，顯得有些不自然。
「別……別誤會！是說……不要一直盯著人家嘛……」羽弦同學匆忙解釋。
隨著人潮準備散場，我們也正隨著人潮離去。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昕雪學姐仍然在賣力地賣章魚燒，心中有些不安。
現在是晚上七點，雖說人潮壅擠，相對來說比較安全，但學姐呢？她肯定得賣到很晚才下班。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楊徽同學？」羽弦同學叫住我。
「妳們先回去吧！我有東西掉了。」我隨口說道。
「這樣啊？我們幫你找找吧。」羽弦同學有些擔心。
「喔，不用了，妳們先回去。」我笑著回絕她們的好意。
「可是……」羽弦同學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于瑾同學拉住手。
「羽弦同學，車快到了，再晚就趕不上了。」于瑾同學輕聲提醒道。
羽弦同學本來想說些什麼，但在瞬間似乎意識到些什麼，只得悻悻然地跟著于瑾同學離開。
於是我回到了入口處，站在原地稍微發呆待命，順手拿起手機滑了一下動態。
雖然對羽弦和于瑾有些愧疚，但我實在放心不下昕雪學姐。一個女孩子晚上一個人走在這擁擠的街道上，危險太大了。
這對姐妹某些方面真的有些缺根筋，明顯沒意識到這種潛在的風險。真是的，沒辦法啊！
站得有些酸了，我四處張望，發現有個空著的板凳，看來剛才的人已經走了。我趕緊走過去坐下，找到了短暫的休息處。
圍觀的群眾根本沒注意到我，大家都把我當成空氣。沒錯！在他們的眼裡，我就是個滑手機滑到忘我的普通路人。
我的眼睛還是不時瞄向其他攤販的狀況，相信他們的下班時間應該都差不多。總之，我還是得留意，深怕昕雪學姐已經離開，而我卻還在這裡發呆。
羽弦同學大約在七點四十分就離開了，而我一直等到了九點二十分，終於看到許多攤販開始收攤。原本的人潮也逐漸變得稀疏，只剩下幾個工作人員在忙著收拾。
我重新站回原來的位置，靜靜等待著昕雪學姐下班。攤販一個接一個地收攤離開，而學姐的章魚燒店似乎特別忙，到現在還沒有見到她出來。
我大致對章魚燒店的店員有些印象，應該沒看錯！她們還沒走。而遠處還有一個男生，看起來跟我一樣在等人下班接她回家。
不久，其他章魚燒店的店員走了出來，卸下了圍裙，露出開心的笑容，和那個疑似她男友的男生說說笑笑，隨後就從我面前經過離開。
隨後昕雪學姐緩慢的走出來，總感覺她的身體滿是疲憊，而且又十分沉重，即使在遠處也能看到她有點嘆氣。
也許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樣，來這裡輕鬆玩耍吧？或許看到我們學生來到這裡，她心中難免會有些羨慕。
她低著頭，完全不看前方，這樣的姿態彷彿說明了她內心深處的孤獨寂寞，以及對自由和快樂的渴望。
她走近到大約五公尺的距離，才抬起頭來看向我，一臉驚訝。
「楊徽？你們不是離開了嗎？」
「沒有啦！只是找東西找到現在，剛好看到昕雪學姐妳下班，所以就順便等妳了。」
昕雪學姐也是聰明人，一聽便知道這只是個蹩腳的借口，但至少可以讓她少些內疚感。
我不是特意為了等她才待到現在的，我之所以留下來是為了『找東西』呢！
突然昕雪學姐開懷一笑，但並沒有戳破我的謊言，彷彿心裡在說：「就當是這樣吧！」
「謝謝你！楊徽，一起回家吧！」
這一幕讓我想起最早與昕雪學姐相處時，那時她滿眼都是敵意，彷彿恨不得將我吞噬。而如今，這些敵意已經化作了溫情，原本的冰雪也已經徹底融化，甚至連微笑都願意給我。
我明白，對昕雪學姐來說，微笑已經是她所能展現出的最大友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