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
凡爾賽宮外表那樣光鮮,裡頭卻是另一回事。
一進去就能感覺到那種不容喘息的華麗——每一面牆都在炫耀、每一根柱子都在說「這是權力的形狀」。長谷川看著前方排成兩列的觀光人潮,小聲說:「這種宮殿應該也有交通流線規劃吧?」
我忍不住笑:「有啊,凡爾賽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社交監控系統』。」
那可不是開玩笑。導覽說,凡爾賽時代,貴族們連早上幫國王穿衣服的順序都有階級制度——能遞上襯衫的,是最高等的貴族;如果只是遞襪子的,就差好幾級。
「這不就是古代的『搶紅毯第一排』嗎?」長谷川說。
「對,只不過紅毯換成了國王的睡衣。」我回他。
我們走到國王的臥室。那張床像一座祭壇,四根雕花床柱閃著金光,床上那個繁複的天篷讓人懷疑是不是還藏著一支弦樂四重奏。
「這裡可是每天早晨政治核心運作的地方,」我說,「路易十四就在床上醒來的那一刻,身邊一圈貴族爭著靠近他,想被看一眼。」
長谷川挑眉:「所以凡爾賽的政治就是——誰起得早誰升官?」
我點頭:「準確到殘酷。」
接著我們往瑪麗皇后的私人劇院走去。那是她真正的避風港——她在那裡演戲、唱歌、扮平民,像在演給自己看。她最愛演田園劇是「牧羊女的考驗」。
他淡淡一笑:「然後外面幾千人餓著肚子,還得幫她舉著蠟燭照明。」
那句話有點重,但事實也是如此。
走出劇院後,天色微暗,導覽團剛好解散。我們在花園邊的小路上散步,風帶著玫瑰香。遠遠的,有一隻孔雀不知為何跑出籠子,在噴泉邊慢慢走著,像自己才是宮殿的主人。
「凡爾賽真奇怪,」我說,「華麗到一個程度,就變成荒謬。」
「也許那正是它的魅力吧,」長谷川答,「人總是被能夠毀掉自己的美感吸引。」
我愣了一下,笑著說:「你這句話適合印在凡爾賽限定香水上。」
他想了想:「名字叫什麼?」
我說:「路易十四的早晨。」
我點點頭:「聽起來令人高潮,但聞起來像權力、玫瑰和焦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