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 Renee 後面。她每一步高跟鞋落地的聲響在走廊間迴盪，清脆又急促，像是在宣洩她的煩躁。
我的心跳不知不覺加快，呼吸也變得紊亂。
不確定是因為快步趕往包廂，還是因為 Raymond 的出現讓我感到慌亂。
這時間點實在太敏感——就發生在醫院那次碰面後沒多久，要不多想都難。
走到包廂門口前，Renee 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冷冷地說：「我先警告妳，等下不要坐在 Raymond 旁邊。他是我的客人，聽到了嗎？」
她那氣焰囂張的態度讓我很不是滋味，但我不想與跟她爭，暫且順著她。
「我知道分寸，不會那麼不識相。但如果 Raymond 要我坐他旁邊呢？」
Renee 聽完怒視著我，口氣更顯輕蔑：「少得意忘形了！今天只是生意太好，臨時沒別的小姐，才會叫妳過來。」
她嘴角微翹，語帶嘲諷地補了一句：「以妳的條件，就只能當湊數的，給我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雖然她的話讓我非常不爽。但不得不承認，從她口中說出的話，確實有幾分說服力。那襲火紅的低胸禮服，完美勾勒出她高挑的身段與玲瓏有致的曲線。別說男人了，就連我看到那副幾乎無可挑剔的身材，都會忍不住臉紅心跳。
我只是笑了笑，絲毫不把她的挑釁放在心上。與其在這裡唇槍舌戰，我更擔心怠慢了客人。
「我們還要在這裡繼續爭論嗎？妳的 Raymond 可在等哦。」
見我不為所動，Renee 顯得有些惱火，狠狠瞪了我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走進包廂。
映入眼簾的，是 Raymond 和另一位約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此時 Sunny 姊正與兩人寒暄，一見到我們進來，立刻笑著招呼：「哎呀！Renee 和 Claire 來啦！妳們快到客人旁邊，人家都等半天了。」
我不想讓氣氛再僵下去，便主動坐到另一位客人旁，把 Raymond 讓給了 Renee。
她一見到 Raymond，笑容立刻換成一副嬌媚的模樣，嗲聲嗲氣地說：「你最近都不來找我，人家還以為你不理我了呢！」
Raymond 只是淡淡一笑，似乎並未把話放在心上：「抱歉，最近一直在國外。不管在哪裡，我都還是會想到妳。今天正好要宴請客人，就順道過來看看。」
他停頓了一下，順勢介紹：「對了，這位是和我同行的林醫師，麻煩妳們好好招待他。」
說這句話時，Raymond 的視線從 Renee 身上移開，不經意地與我對上目光。
我沒有閃躲他那帶著幾分好奇的眼神，反而主動以微笑向林醫師自我介紹：「您好，我叫 Claire，請多多指教。」
林醫師靦腆地點了點頭，笑容溫文儒雅，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學者氣息。
我看得出他對這樣的場合並不熟悉，便放慢節奏，先遞上熱毛巾，再以柔和的語氣問道：「林醫師，請問您的酒要加冰塊還是兌水呢？」
「替我加冰，謝謝。」
我將冰塊放入杯中，冰與玻璃相碰發出清脆的哐當聲，氣氛柔和而輕緩，動作中藏匿著不著痕跡的體貼。林醫師的神情逐漸放鬆，似乎沉浸在這溫柔的餘韻中。
Renee 仍將注意力放在 Raymond 身上。對她而言，只要把眼前的男人照顧得服服貼貼，就是紅牌的特權；至於桌邊服務，理所當然就交給我這個「小角色」來處理。
我並未放在心上。早在醫院工作時，就習慣面對各種雜務。相比照顧病患，酒店裡的例行瑣事反而顯得輕鬆多了。
「林醫師，我們公司的新藥目前正在幾家大型醫院進行臨床測試。雖然尚未正式通過核准，但初步結果相當理想。」Raymond 微笑著開口，神態一如往常地沉穩而得體。
「徐主任那邊的團隊是主要研究單位。不過，為了讓數據更全面，我們希望能再邀請幾家醫院共同參與。」他頓了頓，視線轉向林醫師，誠懇表示：「若您願意加入主持試驗，我們將深感榮幸。」
林醫師聞言，神情凝重，沉思片刻才開口：「我看過不少抗凝新藥的文獻，大致上差別不大。貴公司的藥，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Raymond 聽後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這部分，不妨問問您身旁的小姐——她或許能提供一些意見。」
林醫師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我。
我腦中一片空白，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我有個朋友在徐主任的醫院當護理師。她提過，那裡有幾位病人使用這款新藥後，狀況穩定許多，也沒有再出現出血的情形。」
Raymond 順勢補上：「我聽這位小姐聊起，她家裡有人中風。後來我建議她轉診到徐主任那邊，也接受過相關治療。或許正因如此，她對藥效特別關注。」
林醫師這才恍然大悟，神色柔和下來，語氣帶著關懷：「辛苦妳了。照顧中風病人不容易，要記得照顧自己。」
「謝謝……我會的。」我壓低聲音，努力掩飾心中的不安。
林醫師很快又拉回正題：「不過，這些畢竟只是個案。要真正確認藥效，還是得靠完整的數據。」
「我明白您的意思。」Raymond 從容應答，語調平穩：「我們希望擴大測試規模，讓結果更具公信力。整個流程都有醫院的倫理審查單位把關，並確保病人在充分了解風險後再接受治療。至於資料紀錄與追蹤，會由我們的專員協助，您只需請護理師紀錄用藥觀察與病況回報即可。」
他神情誠懇，語氣帶著一貫的自信與專注：「貴院病患眾多、設備完善，若能加入，對整體研究將是莫大的助力。」
林醫師低頭沉思，指尖輕敲著酒杯，良久才開口：「聽你這麼說，我可以先看看資料。如果確實安全，對病人也有幫助，那就值得考慮。」
Raymond 露出滿意的笑容，舉起酒杯向他致意：「感謝您給我機會。我會儘快把完整資料送到您手上，等您方便時再詳細討論。」
他用餘光瞥向我，眼神裡閃過一絲笑意——那既像是談判成功的愉悅，也像是在感謝我在關鍵時刻的配合。
我只是靜靜地配合演出，卻隱約感覺到空氣中正醞釀著某種微妙的變化。這場看似普通的應酬，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牽起了一條意料之外的線。
此時，Renee 已經按捺不住。剛才的話題讓她完全插不上話，被晾在一旁的尷尬令她坐立難安，連笑容都變得僵硬。她伸手拉住 Raymond，動作中帶著一絲焦躁，隨即熟練地按下遙控器。
螢幕亮起，包廂瞬間被柔光映照。畫面帶著細微的顆粒與灰階調性，彷彿透過老舊膠片，從記憶的底片中緩緩顯影。鏡頭推移、淡入又淡出，時間似乎靜止，又在無聲間流動。
隨後，一名女子喃喃地說道：
「La……la……la……la……愛恨消失前，用手溫暖我的臉。」
「為我證明……我曾真心愛過你。」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