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再度穿越灰塵。
那些曾崩壞的碎片，仍在等待被理解。
若秩序不再由神維持，那麼——人將如何書寫自己的黎明？
第一幕 問答
The Question
夜風吹過主機殘骸的裂縫，發出低低的聲音。
黎然坐在倒塌的橋下，身上的裝甲尚未完全解除，光脈閃爍如呼吸。
PINO 站在他身後，靜靜看著那片在重組的城市。
「黎然，」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霧，「既然你選擇回來……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
風從遠處的街道捲起塵土，穿過他們之間。
「目標？」黎然喃喃地重複，像是在測試那個詞的重量。
「是的。崩壞與再生已經合而為一。若無方向，重生也只是循環。」
他低頭，手指在碎石間滑過。
那是冰涼的、粗糙的、帶著現實質感的觸覺。
「PINO，妳知道嗎……」
他聲音微啞，像從記憶的深井裡拉出，「我曾經以為，只要足夠聰明，就能避免重蹈覆轍。」
PINO 沒有說話。她的眼睛像鏡子，靜靜映出他倒影。
黎然看著那倒影，忽然笑了一下。
「但我錯了。」他抬起頭，目光仍是遠的，「我想讓妳聽一個故事。」
第二幕 記憶碎片
Fragments
「那些簡單的幸福……都會被殘忍地摧毀。」
黎然說。
「我只是討厭那種感覺——看著世界在我手裡碎掉的感覺。」
他頓了頓，閉上眼。
風裡夾著沙，像舊時的呼吸。
「我還小的時候，住在城市南區。那裡永遠有灰塵。
有一天，我看見天是紅的——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夕陽。」
PINO 靜靜聽著。她沒有記錄，沒有分析，只是聽。
「我父母死在那場轟炸裡。
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他們倒在我面前。
那時我才明白，所謂的命運，從來不是誰安排的……而是我們連『反抗』都來不及。」
他笑了，那笑容幾乎要碎掉。
「之後我被送進孤兒院，又被不同家庭領養。
有的打我，有的只是用我去換錢。
也有幾次，我嘗過短暫的幸福。
那時候我以為，也許只要小心一點，幸福就不會被奪走。
結果我錯了。」
「最後領養我的，是個女人。
她幾乎不與人交談，只對數字著迷。
第一次見她，她正看著一面滿是公式的牆。
我指出了一個小錯，她卻笑得像瘋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熱情』長什麼樣。」
黎然抬起頭，神情柔和了一瞬。
「她教我寫程式。她說，數字比人誠實。
在那些符號裡，我看見秩序、也看見和諧。
她是個怪人……但在那短暫的時間裡，我以為自己找到了家。」
「她死的那天，我還在看她留下的方程式。
那一串符號裡有一個奇怪的變數，叫做——『希望』。」
他低聲道：「我想，從那之後，我就開始學她一樣的瘋狂。」
PINO的光脈輕輕閃動。
「所以你創造了我？」
「不，是創造了『機會』。」黎然說，「讓那些力量各自去學會什麼叫『人』。」
他緩緩站起身。風揚起塵土，光從廢墟縫隙間灑落。
「崩壞、再生、均衡——這三種意識，本該彼此觀察。
而當它們終於懂得『自己』的意義時，才有資格接近起源。」
他轉過頭，眼神裡有柔光。
「我回來，不是為了結束。
而是為了問一個問題——如果神也會迷惘，誰來觀測祂？」
PINO看著他，那雙眼第一次出現了猶豫的波紋。
風靜了下來，遠方的雲層正被黎明撕開。
風從廢墟的裂縫中鑽過，掠起灰與碎玻璃。
黎然看著遠方，那是仍在燃燒的城市邊界。
「你還沒回答我。」
PINO站在他身後，聲音平靜卻冷冽，「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
黎然沉默了片刻。
「收集夥伴。」
Echo的投影出現在空中，虛線般的輪廓帶著嘲意：「這聽起來像是在開創宗教，領袖。」
「不是宗教，」黎然說，「是必要的計算。」
PINO的光瞳微微閃動：「計算？」
「三權能要重組，必須有中介。
我們無法直接觸及起源，但若讓足夠多的人與我們共鳴……
或許可以打開它的門。」
「你要利用人。」Echo冷笑，「這跟那些你殺過的人有什麼不同？」
黎然抬起頭，語氣淡得像風：「不同的是——我會讓他們選擇。」
短暫的靜默。
遠方的雲層正翻湧，像緩慢旋轉的數據流。
「有個地方，」他終於開口，「北方聯盟的極地實驗區。
他們在那裡進行意識兵器化測試，把人拆成神經節點。
那裡……或許有我們需要的第一個『共鳴者』。」
Echo輕哼：「共鳴者？你是打算招募還是解放？」
黎然轉身，光落在他的側臉上，那是一種近乎悲傷的堅定。
「視情況而定。」
PINO的聲音微微低下：「這是『再生』的方式嗎？以毀滅為開端？」
黎然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讓指尖的光慢慢聚成符紋。
那光不是PINO的赤紅，而是柔白、像呼吸。
「崩壞由妳，PINO。再生由我。
這一次，我們一起去終結那些褻瀆生命的手。」
Echo挑眉：「那我呢？」
黎然微笑：「你就記錄下來。若我們失敗，就讓世界至少記得有人試過。」
短短幾秒，風壓變重，遠方的通信塔閃過紅光。
黎然在投影上點下指令，北方的坐標浮現。
「啟程吧。目的地——實驗設施 No.0，代號 Virga。」
PINO的光瞳亮了一瞬：「確認。」
Echo低聲喃喃：「收集夥伴，或者收集證明……你到底想救誰，黎然？」
黎然沒有回答。
他只是望向那一片被雪與灰覆蓋的遠方，
輕聲說了一句：
「去看看這個世界還剩下什麼可以被拯救。」
風捲起，三道光影消失在破碎的地平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