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心境集團」大廈,林硯沒有回頭。她直接回到了公寓,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必需品。許墨或許不會動用官方手段抓捕她,但她絕不相信他會放任她這個「理念背棄者」和「證據持有者」自由行動。她必須在集團的陰影觸及此地之前消失。
她將那枚承載著林薇歡愉的結晶仔細貼身藏好,只帶了幾件換洗衣物、加密通訊設備和所有積蓄。當她正準備銷毀工作電腦中可能被追蹤的數據時,公寓的智能門鎖發出一聲細微的、不正常的「嘀」聲——不是鑰匙或密碼驗證通過的聲音,更像是某種高頻信號的強制幹擾。
有人在外面!而且絕非善意。
林硯心頭一緊,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所有笨重物品,抓起背包,衝向緊急逃生通道。就在她拉開防火門的瞬間,身後公寓的門被無聲地撬開,兩個穿著普通便裝、但眼神銳利、動作協調迅捷的男人閃了進來。
他們看到了她的背影,沒有出聲警告,直接追了上來。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裡迴響,沈重而富有壓迫感。
林硯拚盡全力向下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她一邊跑,一邊用加密通訊器向阿浪發送緊急求救信號和實時定位。她對這片區域的熟悉程度是她唯一的優勢。她沒有跑向人流密集的大街,那裡遍布監控,反而鑽進了樓後錯綜複雜、光線昏暗的後巷網絡。
追捕者如影隨形,他們的體能明顯優於她,距離在不斷拉近。在一次急促的拐彎後,林硯衝進了一條死胡同。高高的圍牆擋住了去路,兩旁是佈滿油污的牆壁和堆積的廢棄雜物。她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喘著粗氣,看著那兩個男人不緊不慢地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他們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神空洞,仿彿只是在執行一項普通的任務。其中一人從腰後抽出了一支小巧的、類似注射槍的裝置,槍口閃爍著詭異的藍光。
「林小姐,請跟我們回去。許先生想和您再談談。」為首的那人開口,聲音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情感波動。
林硯握緊了拳頭,絕望地環顧四周,沒有任何可供反擊或逃脫的工具。就在持槍者緩緩舉起武器的瞬間,旁邊一堆廢棄紙箱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一個鏽跡斑斑的金屬垃圾桶猛地滾出,撞向那兩個男人,暫時打亂了他們的陣腳。與此同時,阿浪的身影從陰影中竄出,他手中拿著一個類似音頻放大器的裝置,對準那兩人猛地按下開關。
沒有刺耳的噪音,只有一陣極其低沈、幾乎無法被人耳捕捉,卻能引起生理極度不適的特定頻率震盪波。那兩個追捕者的動作瞬間一滯,臉上首次出現了痛苦和扭曲的神色,他們下意識地摀住了耳朵。
「走!」阿浪一把拉住林硯的手腕,趁著這個空隙,帶著她從男人身邊衝過,鑽進了另一條狹窄的巷道。
他們在迷宮般的後巷裡狂奔,身後的追兵似乎暫時被那聲波武器幹擾,沒有立刻跟上。阿浪對這裡的地形瞭如指掌,三拐兩繞,將林硯帶進了一個隱藏在廢棄鍋爐房後面的安全屋。
安全屋狹小卻完備,有獨立的空氣和水源,信號屏蔽裝置正在運行。兩人靠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大口喘著氣。
「他們……是什麼人?」林硯驚魂未定地問,「不像普通的保安。」
「集團的『清潔工』。」阿浪臉色陰沈,檢查著剛才使用的聲波裝置,「專門處理棘手的『內部問題』。通常被注射了特製的情緒抑制劑,情感反應遲鈍,執行力極強,很難被常規手段影響。」他皺了皺眉,「我那個自製的聲波器最多讓他們難受幾分鐘,很快就會追上來。」
就在這時,阿浪的平板電腦發出了警報。他調出畫面,上面顯示著附近區域的監控探頭(被他非法接入的)畫面。那兩個「清潔工」已經恢復,並且其中一人正在通過耳麥與上級聯絡。阿浪啟動了環境音放大和唇語讀取程序。
畫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那名「清潔工」的嘴唇機械地開合,匯報著:「目標逃脫,有同夥接應。請求啟動『情感共鳴幹擾』權限,對同夥進行定點壓制。」
耳麥那頭似乎傳來了許可的指令。
緊接著,另一名「清潔工」從隨身的裝備箱裡取出一個更加精密的、帶有天線的裝置,對準了阿浪之前出現的方向。他似乎在調試著什麼。
「該死!他們想用情緒武器反制我!」阿浪臉色一變,「他們肯定從數據庫裡分析過我的行為模式,試圖用特定的負面情緒頻率——比如恐懼或混亂——來幹擾我的判斷力!」
然而,就在那名「清潔工」即將啟動裝置的瞬間,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他臉上那種一貫的麻木出現了一絲裂痕,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迷茫,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他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晃了晃頭。
他的同伴疑惑地看向他。
透過唇語讀取,林硯和阿浪看到那名出現異常的「清潔工」低聲對同伴說了一句話,聲音似乎帶著一點不穩:
「……剛才的聲波……好像……勾起了什麼……頭很痛……」
他的同伴顯然無法理解,只是冷漠地催促。
但這短暫的異常,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看到了嗎?」林硯的聲音帶著一絲發現真相的激動,「他們不是沒有情感,只是被藥物和技術強行壓制了!阿浪你剛才的聲波攻擊,可能意外地暫時擾亂了他們體內的抑制劑效果,或者觸動了某些被深埋的記憶!」
阿浪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眼中閃過計算的光芒:「也就是說,他們並非無懈可擊。集團的『優化』和控制,存在漏洞。這些執行命令的工具,本身也是這種冰冷理念的受害者。」
這個發現,像黑暗中劃過的一絲微光。追獵與逃亡,不僅僅是力量的較量,也成了對人性殘餘的試探。他們面對的,不是完全的機器,而是被束縛的靈魂。
「我們得立刻轉移,這裡不安全了。」阿浪迅速收拾關鍵設備,「但我們找到了一個可能的弱點。下次遭遇,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別的東西……」他看了一眼林硯貼身收藏那枚歡愉結晶的位置,「比如,一點未被『優化』過的、純粹的『噪音』。」
林硯點了點頭。危機並未解除,追獵仍在繼續。但這一次狹路相逢,不僅讓他們險象環生,更意外地揭示了一個潛在的突破口——在集團銅牆鐵壁般的控制之下,真實的人性,從未真正屈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