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風變得柔了。
孩子們的笑聲此起彼伏，滿園都是光點搖晃的影子。
雲兒彎腰替世子整理燈芯，手被冷風吹得微紅。
太子妃遠遠看著，嘴角帶笑：「她還是一樣，能哄孩子。」
清蘊微微一笑：「是個乾淨的孩子。」
兩人靜靜看著那抹小小的身影。
太子妃忽然低聲道：「若她在王府能過得安穩，妳就多照應些。」
她的聲音溫柔而克制，幾乎是怕被風聽見。
清蘊側頭看她，那眼神裡一瞬間閃過複雜。
太子妃卻依舊淡淡地笑著：「有些事，我也只能盡力。
這孩子……若不是命硬，早就活不下來了。」
清蘊點頭：「我明白。」
那一瞬，她們之間有一種默契——
不論是誰的宮，誰的府，
她們都清楚「女子的命」能自由的時候不多。
風從湖面吹過，燈火微微一晃，
孩子們的笑聲在夜裡回蕩，乾淨又短暫。
***
宴席落幕
王府的車隊緩緩離宮。
一路上，世子早已靠在雲兒懷裡睡著，
清蘊王妃看著這一幕，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
回到府中時，夜色已深。
但要守歲，所以燈火通明。
雲兒下車時愣了一下——
那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門口。
他仍是那副筆挺的軍姿，
雪光映在甲扣上，冷冽又安定。
陸昭轉過身，神情平靜。
「我來接妳。」
「安幼寺的燈還亮著。」
雲兒怔了怔，心裡一陣酸。
沒想到他會過來，竟有點像做夢。
她下意識回頭，看向王爺。
知棠靠在車邊，不似平時那樣張狂。
他只是淡淡地說：「去吧，天冷，小心路滑。」
雲兒深深行了一禮。
「謝謝王爺。」
她抬起頭，眼神真誠：「……新年快樂。」
知棠一怔，像是沒料到她會主動說這句。
她隨著陸昭的馬車離開。
雪靜靜落在地上，車印延伸向遠方的燈火。
知棠站在原地，看著那一對背影逐漸遠去，
他想起了太子對他說的——
『但若真要替她出頭——就別再讓她被牽進來。』
他低低笑了一聲。
那笑聲被風吹散，聽不出是自嘲，還是釋然。
廳中火光一閃，門扉闔上。
***
「我沒想到你會來接我。」
雲兒笑著說，聲音裡還帶著一點風的顫。
陸昭看著她，淡淡道：「都是要回一樣的地方。」
雲兒忍不住笑出聲。
「哈哈……以前是在東宮集合，現在是在王府門口了。」
陸昭也笑：「好像都沒什麼變，只是地方換了。」
她歪頭想了想：「你覺得今年還可以嗎？」
「我的話……」她自己先笑起來，「難以解釋，感覺日子一下子就過完了。」
陸昭點點頭，眼神裡有一瞬的柔光：「我也是。」
***
回到了他們的根——安幼寺。
寺院的境內仍掛著舊年的紅燈籠，
雪落在屋檐上，一層薄霜映著燭光。
如今的寺裡早已不同往昔，
廚房裡飄出熱湯味，孩童的笑聲在院中亂竄。
這些年的物資從未短缺，
不用說，誰都知道是誰的功勞。
早在陸昭他還在幼軍營當訓練生時，
每次從宮裡回來，都會帶饅頭、包子給寺裡的孩子們。
當年的那位小和尚，如今已成了住持。
今夜，陸昭的馬車上載滿了過年的供品與柴料。
「物資還夠嗎？」他問。
住持合掌笑道：「已經非常足夠了。再多，菩薩都要責怪我貪心了。」
兩人寒暄幾句後，雲兒在熟悉的廊道間走著，
指尖輕觸那曾經睡過的石階，
心裡一陣酸暖交錯。
她走到佛堂前，雙手合十。
燭光搖曳，映出她靜靜低頭的影。
「願菩薩保佑，未來自由，一路順遂，心想事成。」
鐘聲遠遠傳來，迴盪在雪夜的空氣裡。
舊年散去，新年，靜靜開始。
禮朝其一，無爭之徒(完)
請接續看：禮朝其二，池中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