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容警語(Content Warning)】
本故事為黑暗奇幻/末世生存題材,故事涉及暴力、血腥、疾病、屍體描寫以及角色死亡的情節,建議讀者斟酌閱讀。
卷五・第五章〈白狴之嘯〉
主題:理性的獸化・秩序的自噬
地景:衡塔殘骸、白城斷丘、灰光風帶
氛圍:白霧、碎鏡、冷鳴;無血卻有呼吸。
【一・塔後之寂】
塔已塌半。
銀屑漫天,似雪非雪, 在冷風中閃爍而不墜。
凌川伏於斷階,
額上灰塵與血共乾。 十九名倖存者散立, 如失弦之弓。
塔心的光早已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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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書鰻之骸仍纏於鏡壁, 如死蛇,亦如裂縫。
他抬頭望天,
空中有白光成環—— 那是塔內碎鏡反射之殘。
「這城……還活著嗎?」
一名生還者顫聲問。
凌川欲答,卻仍無聲。
他張口,肺中僅餘氣流, 發不出語。
風掠過白城,
帶起萬層細碎的「聲粉」。 那不是灰,也非雪, 是塔中幻息破碎後的結晶—— 理性之聲的遺體。
【二・聲塵聚形】
起初,風裡只有輕顫,
如遠鐘。 旋即,塵鳴成流,流鳴成律。
碎塔之上,
聲塵開始聚合。
它們纏繞於塔殘的中央,
像是在尋找新的心臟。
十九人皆止息。
凌川亦止息。 因那聲——在模仿他們的呼吸。
一吸、一吐、一停。
節拍精準,無一錯拍。
蒼陵司抬首,瞳中映出白光。
他喃喃道:
「衡,歸一矣。」
下一瞬,光流化形。
【三・白狴初現】
它先以氣為骨,以聲為筋。
身形若獸, 四足似影,尾如煙。 通體白,非血非肉, 毛紋如律譜流動。
眾人退後。
書鰻碎骸自地而起, 如鱗附於獸身。
那獸睜眼——
眼中無瞳, 唯兩道垂聲之痕。
它吐息時,空氣隨之凝白;
每吐一次, 地上十九人胸口便隨之一抖。
凌川心中忽生極冷之感,
仿佛自己肺葉被牠吸入。
蒼陵司低聲喃語:
「此乃理之形,衡之終。」
【四・理性之嘯】
獸昂首。
無聲之鳴震裂空氣。
城中所有殘響立止,
塔影折斷。
那聲聽不見,卻逼人跪。
空氣本身在顫動。
十九人同時噴出血氣,
卻仍被無形之律壓於地。
凌川抬頭,看見獸的喉嚨在閃光——
那光,竟是雪鶴聲影的殘光, 被吸入其中。
他明白:
這獸是由塔崩之息、藻渺錯拍、雪鶴幻影、 與十九人共律之氣所化。 它不是新生,而是理性失控後的回音殘留體。
【五・眾息崩解】
獸步入塔心廢墟,
四足所過,石化為鏡。
蒼陵司立於獸前,
低聲吟道:
「白狴,衡律之守。
以我之息,為汝安魂。」
他深吸一氣。
白狴傾首, 下一瞬將其氣吞入。
獸體微震。
白光自體內向外散。 塔殘再度轟鳴。
凌川見其光中浮現蒼陵司之影,
但那影,已無聲帶。
獸抬頭,
發出第二次嘯。
這一次——
十九人的肺全被震碎。
然凌川仍跪地未倒,
以手掩口,血滲指縫。
「……別奪她的聲。」
他啞聲呢喃。
白狴停了一瞬, 似聽見,又似未聞。
【六・息導】
白光裂地。
氣壓倒轉,風牽灰流。 凌川貼地伏身,耳中已無聲。 鼓膜破裂之際,他覺得世界忽然平靜—— 只餘自己胸口那口氣,在呼與吸之間掙扎。
忽有一道氣息自前方掠來,
細如絲,冷如雪。 那息不帶聲,卻帶溫度。
他抬頭,看見塵霧中閃爍一點白影,
衣紋若水,眉目如舊。 她回頭的瞬間,微微一笑, 像是呼喚,又似讓他靜息。
他順著那方向爬行,
風將他推入塌陷的塔縫。 銀屑如潮墜下,覆於其背。
當他再睜眼,白光已遠。
天色微藍,霧氣帶鹽。 遠處有海的氣息。
他不知那是雪鶴的息,
抑或文明最後的餘風。
【七・章末】
天光漸白。
白狴立於塔巔, 如理性之碑。
城中無人再語。
唯風過塔孔, 發出微弱的「呼──吸──」聲。
凌川伏於遠丘,
胸口起伏微亂。 他仍活著,但每次呼吸都痛。
「若衡為牢,息為罪。」
他喃喃自語,聲輕入雪。
獸緩緩回首,
那無瞳之眼映著他, 一人一獸之息, 終於錯開—— 理性與生命,至此分途。
白狴(bái bì)的哲學意涵,是整部《靈潮行紀》卷五「理性與永生的幻覺」的頂點。它不只是神獸,而是理性文明自我吞噬後的「形而上之獸」——一種「秩序化後的暴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