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8)
一位經久不見的朋友問我,異國婚姻有很多浪漫,但是一定有許多磨合的問題,她想知道我的意見。我想了想,還真是一言難盡,因為異國婚姻有很多迷思和障礙,但也有文化隔閡的美,兩個完全不同文化與個體的結合,會碰出什麼火花,其實每個婚姻的體驗都不同。
對婚姻的期待
在我的第一次婚姻中,回想起來是與第一任的德國先生對婚姻的期待大不同,在沒有共識的情況下,要維持長達一輩子的婚姻,其實就是個艱鉅的任務。但是異國婚姻又常常卡在簽證允准與居留問題上,所以婚姻狀況又會多了一層因為居留問題,而有被與時間賽跑的壓縮感,經常也會因為這樣而失去評估的理性。而第二次的婚姻就會比較有意識的經營,因為自己知道愛情與婚姻是不一樣的路,既然婚姻中跌倒了,是不是要再走入婚姻,傷痛還在,恐懼感一定是有的。如果做了第二次的嘗試,需要的不只是勇氣,而是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的智慧,不然人生還真是白走一遭。
不過每個人的境遇都不同,人生也是動態的,如果婚姻不順,責任應該是雙方的,無須牽扯太多。
而在異國婚姻中的文化不同, 確實讓身在其中的人酸甜苦辣更加強烈。如果我們身居另一半的他國,有該國語言能力的加持,生活會有一些便利性,以及擁有配偶家族的照顧與溫暖。但是對家族期待的不同,也常是衝突的所在。
和第二任德國先生磨合了至今二十二年,我們從年輕認識到中年,這其中都經過我們自我挑戰而選擇了對方。我最後總結地跟朋友說,雙方要走入婚姻的人,都必須想要維持相親相愛的生活認知。有了這個基礎,其實生活再艱鉅應該都可以化險為夷。
記得有一次即將入睡的我們,德國先生說了他的看法,我誤聽了字彙,一時之間搞不清楚他到底要說什麼,他竟然發起怨言,說我來德國已經超過十多年,怎麼連這個字都還不會。躺在身旁的外國配偶如我,實在忍不住這委屈。我知道這樣的責難如果別人說,或許還好承受,但是責難者是配偶,他不是我的老師,聽在耳裡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躺在他身邊,想著自己幾乎半輩子的人生都在異國的生活,費時費力地了解這裡所有的一切,文化氛圍以及人情世故。人家喝咖啡我就喝咖啡,這裡沒有烏龍茶我們就喝本地的薄荷或蘋果茶。人家過聖誕,我們也要給小孩準備這裡的聖誕巧克力年曆,買一堆有的沒的禮物給他家人,讓他有面子。跟他的家族交集雖不多,但是語言的連結就是他們最方便有利的語言。
因為我住在這,所以我通通都要適應與全能掌握,最主要是他不能理解,你為何至今仍可以不懂他的語言,而現在的狀況是不允許不懂他的語言。
說真的,即使是德國人自己說的德語文法,也不都是全部正確,對於外國人的要求卻是全能。這點其實就是文化霸凌,這是德國人被自己的文化霸權慣壞的結果。
想想真是悲哀,我該怎麼適度讓他知道,語言沒有誰該全能的道理,我聽他錯誤文法一輩子,他說他改不掉。他卻可以無法理解我為何聽錯一個單字?在國外生活,沒錯我就是沒有娘家可以靠,但自己又如何聲援自己呢?躺在他身旁,感受不到一份體諒與關愛。
我決定要換一個方式和他溝通。於是我起身開了電腦,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給我先生。
我告訴他,德國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德語也有被誤解的時候,而這些使用錯誤的文法與發音單字,是他們習以為常的錯誤,他們可以笑笑就打發過了,彼此可以容忍。而身為外國人在此,犯上了他們無法期待的聽錯或發錯音,就會被苛責、恥笑,是什麼道理?他身為我的先生,我無法接受他的態度。更何況他到台灣數十次,中文老是不想學會,憑什麼苛責我不會或是我的誤聽單詞。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以後,按了寄出鍵寄出。
郵件寄出之後,先生沒有回覆我,我甚至不清楚他是否有收到。兩天後問他是否收到,他說有收到,表情有些尷尬,但沒有回我信。從此我學會要懂得說理,在無法用說的時候,就用書寫的,除了整理沉澱情緒外,也對雙方的理解有所幫助。
使用什麼語言
最後朋友問我用什麼語言好。我覺得如果不住對方的國家,使用第三種語言是最好的,這樣雙方沒有各方優勢,也無法期待對方語言的精準,對雙方的感情也會有正面的發展。
會這樣說,是因為語言除了作為表達的用途之外,它其實直接接續的是與對方連結的感情。這就如同和家人與想要拉近關係感情的朋友,我經常喜歡使用台語。除非對方聽不懂,否則對於好友我常自然而然地用台語對話。同樣地,在異國婚姻中也一樣,如果都只有在舒適的對方語言中交談,其實對方在語言文化的優勢中,有時也會讓對方忘了我們身處外語的劣勢,而讓自己退無可退。
婚姻的相處其實就是權力的遊戲,雙方再好的感情都要提醒對方,互相珍惜與體諒對方,才能讓婚姻白頭偕老、永浴愛河。
文章來源:關鍵評論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