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徽
徐羽弦
漸入秋季，落葉一片片飄零，而作為學生的我只能在心裡默默感嘆：拜託，落葉能不能別掉了！
我可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詩人，而是因為──我們在掃地啊！
越掃越多的落葉是什麼鬼？真讓人抓狂！
我手握竹掃把，這掃把倒是挺大支的，可風這麼大、地這麼大，真的有用嗎？
風兒肆意地吹，彷彿在嘲笑我們這群學生傻傻地追著落葉跑。
昕君在前面監督著我們，我、于瑾和羽弦一組，負責二年級教學樓前的大階梯。落葉一片接一片地落下，怎麼掃也掃不完。
「楊徽，動作快一點！你要吃得苦中苦，我才能當上人上人啊！」昕君調侃著我。
「渾蛋！妳這班主任，啥正事都幹不了，說風涼話倒是第一名！有本事妳來掃啊！」
昕君賊笑著看我，「我可是班主任啊，這可不是我的工作。廢話少說，多學學羽弦同學和于瑾同學的樣子。」
別看那兩人這麼認真掃地，可她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掃。要我學她們，OK！沒問題！那我就也在這裡原地掃個不停好了。
「話說，這次期中考是學科和術科一起測驗呢，羽弦，妳學科考得怎麼樣？」于瑾問羽弦。
「YA！60分！超開心的。」羽弦露出得意的笑容。
「妳真虧笑得出來，60分有什麼好得意的？」我忍不住吐槽。
羽弦笑得更燦爛：「還是那句名言，『人生無大志，只求有及格』。」
「好的！假模範生羽弦同學。」我不禁笑著調侃。
「好的！假模範生羽弦同學。」于瑾也俏皮地附和，加入我們的吐槽行列。
「噗！我才不是模範生！」羽弦氣鼓鼓地抗議，表情那麼經典，但因說錯話，她看起來顯得沒那麼有底氣了，「不對！我才不是假模範生！」
「承認了吧！不是模範生！」我賊笑地緊抓著羽弦的錯話不放。
「噗！我才不是假模範生呢！」羽弦一如既往氣鼓鼓的。
「快點！快點！天冷得要命，我都快著涼了啊。」昕君在一旁催促著。
「別催了！妳沒看見這些落葉一直掉嗎？」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家都熟悉昕君的個性，那種散漫的態度，早就覺得她沒救了。
「來來來，趁現在拍個照打卡一下，于瑾妳也入鏡，來拍照！」羽弦招呼著。
「……」這兩人真的越來越過分了吧！
「喂喂喂！別玩了，快點掃地！」昕君繼續催促道。
「班主任妳不入鏡嗎？」羽弦問她。
昕君笑著，也加入了拍照的行列。這什麼班主任啊！麻煩妳堅持一下原則好嗎？
「哇！居然還有很多特效耶！」昕君驚嘆地說道。
接著這三個小女生就開始熱烈討論起拍照的事，而只留下我這個苦命的男生在這裡獨自掃地。
突然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做男人就要有擔當。」
現在我總算明白師父的意思了，那隱義就是：男人就是命苦！
女人偷懶，男人不能嫌。男人偷懶，女人只管嫌。
「加個美肌效果吧！」
「好看！」
「試試看把眼睛放大，變成大眼娃娃了，哈哈！」她們討論得不亦樂乎。
這場景實在是無語！
班主任居然還帶頭讓學生偷懶，而我如果不提，她們似乎完全不覺得不對勁，彷彿我已經化為了空氣，根本無人搭理。
這樣折騰了至少二十幾分鐘，兩人才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繼續掃地。
我……有苦說不出……甚至連一句道歉或感謝都沒聽到，求求我心理陰影的面積到底有多大。
「呼──！」又一陣大風吹來，看著無數落葉從辦公樓那邊飄來，我內心真是悶得不行。
仰頭望向天空，但也不能怪風啊！
「突然好想放火把學校所有的樹給燒了。」我發牢騷道。
這樣最徹底了，媽媽再也不用擔心孩子們每天上學要掃落葉了，只是可憐了這些樹，只有樹受傷的世界達成。
「不行啦！楊徽同學，這可是犯罪耶！」羽弦連忙反應。
「當然是開玩笑的！那不然把辦公樓裡的掃地機器人偷出來用？」
「落葉這麼大，掃地機器人肯定會卡住啦！」于瑾苦笑道。
「當然也是開玩笑的！」我嘆了口氣，繼續掃地。
「話說昕君，我們班為什麼要掃地啊？」我疑惑地問。
「最早不是說過了嗎，這週是『服務週』，顧名思義，就是每個班級都要值日一天，打掃校園，簡單明了！」昕君回答道。
「八成是學校想節省這一週的清潔成本，弄了個什麼『服務週』來糊弄我們吧！」我忍不住竊笑道。
「噓，別把真相說出來。」昕君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我瞄到羽弦和于瑾居然開始騎著掃帚拍照，還真把自己當成魔女了。
「她們那樣不管一下嗎？」我指著羽弦和于瑾，有些無奈地問。
昕君瞥了一眼，笑著說：「反正掃也掃不完嘛。」真是坦誠的回答，剛剛某人還在那催促我趕緊掃完呢！
「噹噹噹噹……」聽到下課鐘聲。
「收工收工！」反倒是昕君相當熱情讓我們趕緊回去。
「收工！趕快去學生會室吧！」羽弦笑道。
「坐著無所事事到放學，真棒！」于瑾笑道。
「……」
可憐的向敏徹底駕馭不了她們了。
●
「午安！羽弦同學、于瑾同學、楊徽同學。」吉櫻已經坐在學生會室里，迎接我們。
「大家都到齊了！今天期中考結束後難得第一次重聚，那麼就來看看學生會的意見箱吧！」向敏說完，便拿出了四個意見箱，分別來自一、二、三年級的教學樓和教師辦公樓。
她盯著這些意見箱看了片刻，顯得有些愣神。
「怎麼了？會長？」吉櫻疑惑地問道。
看向敏這樣的反應，八成是PTSD發作了吧？多半是因為之前從意見箱中收到了一堆「驚喜」──各種恐嚇信，搞得她心有餘悸。
其他人不清楚向敏的過往遭遇，自然也不明白她此刻的恐懼，只見她遲疑了一下，然後乾脆地把意見箱推給吉櫻。
「副會長，你來念吧。」
「好的！」
吉櫻毫不猶豫，打開其中一個箱子，灑出幾十張紙條，紙條混合在一起散落開來。因為這些都是匿名給學生會的意見，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讓人知道具體年級。
吉櫻隨手抽了一張，「第一張：校服改成泳裝！」
這什麼鬼意見，明顯就是寫來搞笑的吧！
「否決！」向敏一秒都沒耽誤，果斷地拒絕。
「第二張：希望每節下課時間都改成30分鐘，上課時間都改成20分鐘。」羽弦拿起一張說道。
「就沒有一點像樣的意見嗎？這根本不可能！我們學生會哪有這麼大的權力，說變就能變？」向敏皺緊眉頭，一臉無奈。
「是呀，要是能改的話，我也超想改的呀！」吉櫻調皮地笑著，接話道。
「吉櫻！」向敏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會長問問在座的，有誰不想休息時間長一點？不想的請舉手。」
場面頓時一片安靜，沒人舉手。
「連會長妳也沒舉啊！」吉櫻氣得笑了起來。
向敏撇過頭去，尷尬地笑了笑，顯然也很想休息時間長一點。
「第三張：希望學餐能有米其林等級的餐廳。」于瑾念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啊！但問題是沒錢，請不起，否決！」向敏直言不諱，顯得更加坦率了。
接著，她苦笑了一下，「就不能有點正經的意見嗎？」
「喔，這個倒是挺正經的。」羽弦拿起一張，仔細看著。
「說來聽聽！」向敏對此露出了些許興趣。
「最喜歡吉櫻副會長了，能交往嗎？」羽弦笑著念出。
「原來是這種正經呀！！」向敏無奈到快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嘿嘿，不行喔！我有喜歡的人囉！但還是很謝謝你喜歡我！」吉櫻竟然還真的正經八百地回應了一番。
「這什麼鬼留言！情書也直接投到意見箱？！」會長都快被氣炸了，「有本事就直接丟到她的抽屜啊！」
閔暄說道：「這一張就比較正經了。」
「拜託，別再是告白的正經了。」向敏苦笑著說。
「放心啦，會長，這次真的是正事。」閔暄說，「看到有風紀委員在東側廁所抽菸。」
向敏點了點頭，目光轉向羽弦，羽弦立刻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是，我知道了，對不起！我會加強取締和宣導工作。」羽弦低聲下氣地回答道，確實是作為風紀委員長的責任疏忽。
「這一張是：能不能將情人節改到明天？」于瑾念道。
向敏忍不住笑著，有點無奈地說：「情人節是我們學生會說改就能改的嘛！真是離譜的要求。要不然乾脆把一整年都改成『元旦』，每天放假好了！還要什麼情人節！」
「游泳池的淋浴間有一間壞掉了，已經通報數次了，學生會都沒派人來處理！」吉櫻讀道。
向敏轉頭看向于瑾，語氣有些嚴肅：「于瑾同學。」
于瑾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說：「呃，好！對不起，這禮拜內一定修好！」
「廁所的掃地姐姐好漂亮，求電話！」羽弦拿起一張，忍不住笑出聲來。
「有本事自己去問啊！要搭訕自個兒去搭訕！求我們學生會幹嘛！」向敏滿臉無奈，隨即把意見箱推到大家面前，「真是氣死我了！只找正經的話題來討論！」
「確實十有八九都是一堆沒營養的內容，可是也沒辦法，意見箱是歷代學生會必須重視的事情。」我感嘆道。
「這也是學生會和學生之間的交流方式，總得有人聽聽大家的聲音吧。」向敏也點頭認同。
說真的，大部分意見箱裡的東西其實都很隨便，因為是匿名的，很多留言根本沒有任何建設性，隨便寫寫的占了大多數。
「喔，這張應該還可以！」我拿到了一張紙條，「他說合宿的流程表到現在都沒出來，想知道具體的日期和時間。」
「嗯，確實應該要告知。」向敏思索片刻說，「只是合宿確實沒有詳細的流程表，目前只能提供日期和大概的時間。」
「這樣也足夠了吧，至少讓大家有個概念。」我點頭同意。
吉櫻拿起一張紙條念道：「這張寫著：訓練中心後方的小倉庫區，風紀委員經常不太願意管，即使告知了也多半態度消極，自從楊徽委員不再巡邏後，那邊又亂象叢生。」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對我的肯定。至少當初我負責巡邏訓練中心後方的時候，沒有閒雜人敢靠近。
「對不起！會長，這是我們風紀委員的疏失。」羽弦率先道歉，顯得有些愧疚。
「不！羽弦同學，妳不需要道歉，訓練中心後方本來就很危險，我也理解為什麼多數風紀委員不願意管理那邊。」向敏看向羽弦，語氣柔和地說。
畢竟風紀委員在巡邏時還是要以自身安全為優先考量，不是每個風紀委員都身強力壯，能夠一瞬間擊敗那些不良學生。
這樣的情況幾乎無解，會長也只能無奈地苦笑。
「那監視器呢？」我突然問道。
向敏歎了口氣解釋道：「附近有住家，之前那些居民誤以為監視器是監視他們的，所以提出抗議，結果我們不得不將監視器拆除。再說了，之前裝的監視器也因為死角太多而被破壞好幾次。」
「所以監視器的方案不可行？」我重複確認了一遍。
「是啊！這也是歷屆學生會最頭疼的問題之一。很多不良分子都喜歡躲在那裡從事各種違法活動，風紀委員的巡邏沒法根治這些問題。」向敏皺起眉頭。
犯罪行為嗎？確實如此。訓練中心後方有許多標語，像是『晚上在此注意可疑人物』、『即使白天，女性請結伴而行』。這些標語背後代表的，都是那裡曾發生過的事件。
每一條標語，基本上都象徵著至少一次的犯罪事件，是針對這些事件後的防範措施。但說實話，這些措施多半只是治標不治本。
當初看到『女性請結伴而行』的標語，我心裡就明白，恐怕這裡曾經發生過針對女同學的事故。想到這裡，也更讓我敬佩于瑾──她當初竟然敢獨自前往那片區域。
「不然就讓武思同學負責這裡的重點巡邏吧？」吉櫻提議道。
「我反對！」我毫不猶豫地說。
拜託，武思也是女孩子啊！即使她學過武術，能力很強，但讓她去那裡巡邏還是太危險了。
「武思學過武術，但她也是女生，難道我們學生會要把她的安全置之不顧嗎？更別說標語上都寫著，女生請結伴而行。我們卻讓武思一個人去巡邏，這不就是雙標嗎？」
以前武思偶爾會巡邏到那片區域，但如果要她負責重點巡邏，那幾乎就是全天候待在那裡。
明處是她，暗處是那些不良分子，隨時都有可能讓她吃虧，風險自然大得多。所以後來才把武思調離到宿舍區，轉由幾位男風紀委員負責這片區域。
向敏聽後點點頭，「副會長，楊徽說得對，這不是一個好的建議，我也反對這樣做。」
「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周全。」吉櫻抱歉地說。
向敏深吸一口氣，「反正這個問題不是今年才存在的難題，暫時先擱置吧！不過還是希望大家能盡力想出更好的解決方案。」
「這個話題也很正經喔！待會下午茶要吃什麼？」羽弦一臉賊笑地說，雖然手上拿著一張紙，但明顯不是紙條上的內容。
「……」
「我想吃巧克力巴菲！」吉櫻興奮地說。
「感覺有點貴耶，不如吃鬆餅如何？」閔暄建議道。
果然，閔暄跟羽弦一樣，都特別愛吃鬆餅。
「好呀！」羽弦第一個贊同，本來就特愛吃鬆餅。
只是現場沒人注意到于瑾的表情，我卻看得出來她的臉色有些尷尬和失落。于瑾的家境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相當貧寒。
之前的很多行為已經透露了這一點。對她來說，下午茶恐怕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其實我並沒有刻意特別注意她，只是這種歡樂的氛圍裡，于瑾顯得格格不入，讓我很難忽視她的情緒。
「欸欸！大家還在開會呢！」向敏試圖拉回注意力。
羽弦毫不在乎地說：「那會長妳繼續開會吧，我們先去吃下午茶啦！」
「等一下！」向敏嚴肅一下，臉忽然紅了起來，「我想吃馬卡龍……」
完蛋了，連向敏都向羽弦妥協了，這個學生會真是只剩羽弦說得算了。
羽弦回過頭看著我和于瑾，「楊徽同學、于瑾同學，你們呢？」
「啊，對了！」于瑾微笑著說：「我剛好有事要處理，之前不是說游泳池淋浴間壞掉了嗎？我去看一下。」
「哎呀，真可惜！」羽弦看似遺憾地嘆了口氣，隨即轉向其他人，「那我們先回宿舍一趟，四點半前宿舍廣場集合可以嗎？」
「好！」全員異口同聲地同意，連向敏也跟著附和，這屆學生會徹底被羽弦給帶偏了。
不過我也能感覺到，羽弦和于瑾之間的感情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好。
如果是閔暄露出這樣的模樣，羽弦肯定會想方設法去滿足她，可是對于瑾卻有種明顯的距離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