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
在莎士比亞書店裡，塞納河的光正從窗外傾瀉進來，把每一本書的邊緣都照成了金色。
長谷川在二樓的詩集區流連，低頭翻著波赫士與里爾克的書。我則在靠窗那一排，翻到 T. S. Eliot 的「The Waste Land」。書頁有點泛黃，邊角輕微捲起，像是被誰長時間帶在旅途中。這本我在台北誠品書店翻過無數次，但總是買不下手的書。
終於，我拿著那本書到櫃檯，請店員幫我蓋上店章。那枚深藍色的印記落在頁中央「Shakespeare and Company, Paris」
那一刻，彷彿整座城市都在那一頁裡靜止。
「妳也喜歡T. S. Eliot？」
那聲音在背後響起，我愣了一下。回頭，是 Étienne。
他穿著一件灰色毛衣，外頭套著深藍風衣，頭髮有些被風弄亂，笑起來依然帶著那種若有若無的自在。
他手裡也拿著一本書，封面是波德萊爾的「惡之花」。
那一刻，我簡直是沒了呼吸。
「巴黎這麼大，妳怎麼又讓我遇到？」他說。「可能詩人都愛同一條河吧！」
我們對望了一秒，那目光比書頁還靜。
就在長谷川還在樓上看書的時候，Étienne 壓低聲音：「隔壁有咖啡店，要不要坐著聊聊？」
我點頭。
我們從人群裡悄悄走出去。推門進去咖啡店，空氣像是換了節拍。
隔壁也是賣書的小書店兼咖啡店，比莎士比亞安靜，牆上貼著詩句與明信片。咖啡香氣淡淡的，混著舊紙張的味道。我們坐在靠牆的位置，窗外是塞納河的倒影。
「那天在蒙馬特，我以為妳會消失。」
「世界這麼大，我消失也是應該的！」我笑著說。我們聊了彼此居住城市的天氣，聊了川普的大事蹟，聊了喜愛的音樂，他還聊了家裡的貓。
最後他笑了笑，從口袋拿出一張紙，寫下什麼，推過來。
是他的名字及聯絡方式。
筆跡乾淨，像午後的光。
我沒有立刻接過。只是看著那張紙，指尖輕觸邊緣。
咖啡已經涼了，風從門縫裡灌進來。長谷川應該還在書店裡找我。
我把那張紙收進口袋。離開那家小書店，走過河邊。我把紙拿出來，把那張紙揉成一團，那一瞬間，感覺像是把整個午後也揉進去了。
我對著塞納河的風深深吸了一口氣，讓風帶著紙團飛去。這樣，我才能讓這個時光暫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