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ique可考的第一次抽菸經歷,應該是發生在初中二年級——
當時我和朋友 Rico(當然是化名)在他家看電視,那年頭地方電視台極度缺乏版權意識,經常播放攢勁的香港電影,我們特別愛看。
那天他家裡沒有大人,架子上放著一包已經拆開的香菸(牌子記不清了),打火機就在一旁。 此情此景,不犯罪簡直都對不起這份天時地利!
我只說了一句:「試試?」 我倆毫無思想負擔,就點上了菸,學著大人的樣子吞吐、彈菸灰。
一次抽菸就成癮當然不至於,也沒有什麼快樂可言,對當時的我來說,純粹是一種模仿。
因為我們身邊的大人每天都抽——早上抽、晚上抽、飯前抽、飯後抽,家裡總是飄著一股菸味。耳濡目染太多了,我們自然會好奇。
大多數年輕人開始抽菸,都是從模仿開始的,覺得這是一種很成熟、甚至很酷的行為。
《羅馬假日》裡奧黛麗・赫本扮演的公主就有過嘗試抽菸的橋段,因為那個年代菸草商大力宣傳抽菸是時髦的行為;電影裡的抽菸形象被塑造成時髦、成熟甚至性感。
其實菸味本身很噁心,它最早是南美巫師在儀式中使用的一種「神聖草藥」。如果不是宣傳與周圍的示範,我想,很少有人會主動把這根冒煙的小棍子塞進嘴裡 cos 煙囪。
之後我還偷過幾次大人的香菸抽,不過記不太清了,當時只是覺得好玩。
過年玩炮仗時,我也會點上一根菸,純粹當作引火物,時不時吸一口維持菸頭不滅。
到了高中,學校門口的小賣部還有一種「特色灰產」——賣菸給學生。
因為學生沒錢,他們不是按包賣,而是一根一根零售,有點像現在非洲小超市的經營方式。
課間經常有幾個男生躲在廁所裡,一根菸幾個人輪著抽。抽完趕緊跑回教室,眼神裡帶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好像完成了某種祕密的成人儀式。
有些愛惡作劇的男生還會含著一口菸衝回教室,對著同學臉上噴一口。
老師當然會發現,也會在班會上提一提,但這種事一來屢禁不止,二來老師們似乎也沒那麼在意——遠不如抓早戀那麼嚴。大概因為抽菸影響的只是健康,又不是學習。
我當時有個朋友叫 Calvin,每天放完晚自習都會去操場抽根菸,自然而然就把我也帶上了。
因為我有前科,毫無思想負擔,順手接過他的菸,每天就抽這一根,仍然沒有上癮。
有一次,另一個經常抽菸的同學看到我抽菸,非常震驚:「Unique,你怎麼不過肺?」
我說:「欸?不都這樣抽嗎?」
他痛心疾首:「不過肺全浪費了,來,我教你。」
他要過我的菸,深吸一口,從肺裡吐出細細淡淡的煙霧。
我照著試了一下,立馬上頭。
我這才知道——原來抽菸是要過肺的。
但是——說來不可思議:
此後我抽菸,一直到 35 歲戒菸為止,我都不過肺!
是的,就是吸一口,在口腔裡轉一下就吐出去。
有人可能會說:你這算抽菸嗎?
怎麼不算呢?
這二十年裡,我的鼻炎每年都會發作,身體各種因抽菸導致的不舒服,戒菸時更是焦慮不堪,充分證明我當時確實有菸癮。 其實一般人抽雪茄也是不過肺的,可見即便不過肺也能吸收到尼古丁。
整個高中,我抽菸也沒有成癮。
老實說,菸癮的形成沒有那麼快,但一旦上癮,真的很難拔掉。
當時我雖然沒有上癮,但對香菸已經形成一種「熟悉、不排斥」的態度:只要有人遞過來,我不介意來一口。
這種心態其實才是最危險的——不只是對香菸,對任何容易上癮的東西都是如此。
這就好比你的“心之王國”裡,有一位貴族接納了某種事物,然後開始給國王吹耳邊風,很快整個王國就對它大開綠燈。 這個過程和一個國家被外來毒品侵蝕幾乎沒差。
貴族(認知)的力量是強大的。我經常看到 B 站戒菸影片的彈幕飄過一句「嚇得我趕緊點一根」,當認知深深扎進大腦,別人就算把如山鐵證擺在面前,他也無動於衷。
到了大學,我有了生活費,就開始固定買菸。
剛開始抽得不凶,一包能抽四天,且我們學校抽菸的男生並不多。
我的老朋友 Rico 在他們學校也開始固定買菸,不過他說一包能抽一個月,主要是一種社交需求。
暑假我們一見面,一起上網,就會抽得比較多,菸癮也在那段時間慢慢累積起來。
那段時間另一個朋友 Grey 正在復讀,暑假也經常跟我們混,一起上網、抽菸。
後來他母親曾這樣評價:「Grey 原本是好孩子,是跟朋友學壞的。抽煙是跟Unique學的,上網是跟 Rico 學的。」
可能每個母親都會把孩子的「學壞」歸咎於某個外因吧。
大學期間,我的菸癮基本就定型了。
後來工作、辭職寫小說,抽菸量非常穩定—— 不寫小說時兩天一包;寫小說時一天一包。
我大致統計過:平均寫一千字一根菸。
一開始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抽菸嘛,就像吃零食一樣。
但隨著年齡增長,身體出現各種警報,我開始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健康隱患。
平均一天一萬字,一年要寫多少字?要抽多少根菸?那些菸頭堆在一起簡直像一座小山!
越想越可怕,於是我萌生了戒菸的念頭。只是,真正戒掉,又是一段漫長的掙扎。
許多作家都和香菸有過一段孽緣。
中國作家老舍的傳記裡寫過,他為了戒菸去醫院看肺癌標本,大受震撼,回家發誓戒菸,但兩天後又忍不住抽起來,把少抽的量又補回去,「合著也沒少抽」。於是最後也就不掙扎了。
我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抽菸才能寫作」的人(不抽根本寫不了字),久而久之,我甚至能聞出一位作家的文字裡是否有菸味。
一般來說,抽菸的作家文字缺乏從容,靈感的湧現頻率極其固定(這個頻率就是點菸的頻率)。比如說,我幾乎可以肯定,天下霸唱一定抽菸。
反之,不抽菸的作家文字較為穩當,靈感湧現不那麼固定且高頻;比如,我幾乎確定,天蠶土豆是不抽菸的。 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經驗之談,博君一笑耳。
下篇我會講講我後來是如何戒掉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