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緒奈小雲
楊徽
21號
「8號……」21號冷冷地瞪著小雲，眼中滿是不甘與震驚。
根據聞若提供的名冊，小雲的確是21號口中的「8號」，也是二代調整者中最成功的個體。
然而，21號的情緒顯然不只是單純的敵意，而是深深的動搖與疑惑。
「明明所有二代調整者都必須依賴藥物來延緩基因老化，而妳……這麼早就背叛了組織，卻依然毫無異狀？！」21號的語氣中透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憤怒。
小雲只是聲音甜美卻帶著殘酷的事實：「因為我本來就不需要吃藥啊。」
「不需要吃藥……？可是，在設施裡，妳明明……」
「哦，那啊？」小雲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那只是偽裝而已。」
「偽裝？」21號的瞳孔驟縮。
「是啊！這樣一來，『他們』就會誤以為，我和你們一樣，可以被掌控，好為將來背叛組織做準備。」
「……」
剎那間，21號的腦中肯定嗡嗡作響，像是被當頭棒喝，手指顫抖地攥緊拳頭。
「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她的聲音顫抖，呼吸急促，眼中浮現出強烈的掙扎與恐懼，「那我們……豈不是都是失敗品……？」
小雲嚴肅道：「成功與否，從來不取決於基因，而是取決於自己的選擇。」
她微微一頓，隨即話鋒一轉：「就像134號紀盈盈一樣。」
「即使承受痛苦，即使被視為最失敗的『缺陷品』，她依然選擇活出自己的人生。」
小雲語氣輕柔，卻帶著無法撼動的堅定，她微微頓了頓，目光淡淡地掃向21號，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人生，比你們所有人……都更成功。」
「因為她從未讓自己活在別人的定義裡，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選擇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她的話語如同針尖，直直刺進21號內心的裂縫，讓她的身體微微顫抖，眼神浮現出迷茫與痛苦。
然而，小雲並未停下，她輕輕地歎了口氣，語調柔和卻毫不留情地繼續道：
「所謂的愛，從來不是乞討，也不是施捨。」
「真正的愛，是一種全心全意的付出，不論是言語上的表達，還是行動上的實踐。」
「每個人對愛的定義或許有所不同，但愛的本質，永遠不會改變。」
「愛，從來不該是控制、束縛，更不該是剝奪自由。」
小雲的語氣忽然變得冷冽，語調低沉而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所以，你們口中所謂的『父愛』，根本就只是阻礙自由意識的枷鎖而已。」
21號的呼吸頓時一滯，臉色煞白，彷彿被一記重擊打得措手不及。
這番話，擊潰了她的所有信仰，也擊碎了她最後一絲堅持的藉口。
而我站在一旁，聽著小雲平靜卻銳利的話語，忍不住微微瞪大雙眼，心中翻湧起一陣震撼。
但同時，我卻也深以為然。
因為這不僅僅是針對21號的話，更是針對這個世界，針對那些一直試圖操控人心、剝奪自由的人。
小雲的話，直接擊中了這場鬥爭最本質的核心。
──這不是所謂的「父愛」，而是絕對的控制。
──這不是所謂的「關愛」，而是徹底的枷鎖。
而這一刻，21號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所謂的愛，從來就沒有什麼『資格』可言。」
小雲的聲音依舊輕柔，但字字句句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的眼神透著一抹淡然，彷彿在訴說著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上天賦予我們這顆跳動的血肉之心，並不是為了讓我們成為冷漠的工具，而是要讓我們擁有愛人與被愛的權利。」
「這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不需要任何資格，也不需要任何授予。」
這番話，如同一道雷霆，狠狠地劈進21號的內心。
她的雙眼驟然睜大，呼吸一滯，嘴唇微微顫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短短幾句話，就足以撼動她的世界觀。
──因為作為「工具人」的他們，從來沒有被允許思考這個問題。
從出生開始，他們也許就被告知：「你們的存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然而現在，小雲卻用如此簡單直白的話，輕易地顛覆了她過去所相信的一切。
這一刻，自由的種子，終於落入21號的心田。
或許現在，她還無法完全理解，甚至會選擇抗拒，但終有一天，她會像紀盈一樣，渴望著自由。
終有一天，她會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某個人手中的棋子，而是擁有自我意識的「人」。
──而那一天，將是她真正誕生的時刻。
我明白21號的處境，僅僅是短暫的接觸，便能察覺她內心深處的掙扎。
與其說調整者從未真正被「父親」所愛，不如說，他們從來都只是工具，從未被視為獨立的個體。
甚至連9號對21號的態度也是如此，並無半分真正的情感可言。
或許，這也是21號急於證明自己的真正原因──她渴望證明自己值得被愛、值得被重視。
然而，這份「證明」卻恰恰成了那些無情之人手中的利刃，他們以「愛」之名，行操控之實，讓她一步步墜入無法自拔的深淵。
但21號的心理素質，遠不及紀盈。
紀盈早已看透了這一切，她不曾渴望被愛，更不曾期待被重視。
最早的紀盈，甚至只想找個安靜無人的地方，默默地死去，讓自己的生命在不被打擾的角落裡靜靜燃盡。
然而，我的出現，卻徹底打破了她的選擇──我闖入了她的世界，讓她無奈，卻又享受其中。
她在生命的最後，終於願意相信，自己也是值得被愛的，也擁有愛人的資格。
所以，她才會在聖誕約會當中，自願透支生命，以自己僅存的時間與力氣來回應這份愛，即使最後力竭倒在廁所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裡，我不禁感到眼角微微濕潤。
這是一種介於悲傷無奈與美麗動人之間的情感交織。
她的選擇，既是遺憾，也是最璀璨的光輝：一場用生命所譜寫的愛之樂章，反而更令人動容。
「愛，是一種『溝通』；愛，是一種『理解』；愛，是一種『共情』！」我語氣沉穩地補充道，「甚至在達到極致之時，愛更成為一種『通靈』──連結生者與彼岸者的橋樑。」
也許這就是官后與聞薰，賦予『超越者』的最原始定義！
我微微頓了一下，思緒飄向遙遠的過去，然後繼續說道：
「即便紀盈已經離開，我仍無數次在彼岸見到她的身影。」
「如今的她，已經毫無遺憾地踏上另一條旅程……或許，已經步入那座通往來生的橋樑，在那裡靜靜守候，等待著我的到來。」
「世界因上帝的愛而誕生，宛如一潭死水忽然泛起漣漪，攪動沉寂已久的靜謐，使其重新流動，最終孕育出生命的律動與生機。」
「渴望愛、感受愛、珍惜愛，並學會付出愛，讓人性深處潛藏的光輝綻放，照耀所有人。淚水，不僅為悲傷與軟弱而流，更為了感受愛與珍惜愛而閃耀。」
說到這裡，我的眼淚再次為紀盈而落下，但或許，這淚水不僅僅是為了她，也同樣為了那些仍然被操控、無法擁有真正自由的調整者們而流。
我的共情能力確實太強了，強烈到當師父談及自己的過往與無奈時，我總是不自覺地流淚。
又或者，當于瑾的拜金筆記被揭露，她哭著、近乎崩潰地向我坦承時，我依然忍不住落淚。
因為我明白，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無奈，而這些無奈，正是因為世界的不溫柔。
此刻，21號的臉色沉重，低著頭，彷彿在消化著我們剛才的話語。她沒有反駁，因為她何嘗不是這場悲劇中的一部分？
「吃完鬆餅後……妳就走吧！戰場上見。」
我語氣溫和地對21號說道，沒有敵意，沒有挑釁，只有一種淡然的釋懷。
然而，這番話卻讓21號猛然抬頭，眼中閃過錯愕，甚至帶著一絲慚愧。
她一定聽到了我先前對9號說的話，也許那番話在她心裡引發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也讓她不得不開始思考──她所尋求的「愛」，究竟是被珍視，還是只是被利用？
相比起9號的偏執，21號的內心其實更加細膩。她或許仍舊死守著自己的信念，但這份堅定，卻已經開始動搖。
如同死水一般沉寂的心湖，終於被「愛」的波動所攪動，不再死寂，而是逐漸泛起波瀾，湧現出些許活力與希望。
21號開始緩慢地吃著鬆餅，也許這是她人生中難得體會到的片刻輕鬆，她沒有狼吞虎嚥，而是細細品嚐，一口接一口，咀嚼得比誰都還要緩慢，甚至比誰都更加珍惜這一刻。
我輕聲道：「這，就是我想守護的世界……」
話語落下，21號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怔怔地望向我，張大了雙眼，彷彿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語。
但最終，她沒有開口，只是沉默地低下頭，繼續吃著手中的鬆餅。
那落寞的身影，在街道的盡頭逐漸消失。
「放虎歸山真的沒問題嗎？楊徽哥哥～」小雲揚起調皮的笑容，語氣輕鬆地調侃著。
我卻只是微微一笑，語氣篤定：「她的信念已經動搖了，而這樣的動搖，或許也會傳染給其他人。」
「……這也是一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上之策。」
小雲歪著頭，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所以說，這還是為了權謀嘛？」
「不。」我搖了搖頭，目光望向21號消失的方向，語氣沉穩，「權謀只是附屬品罷了，我真正渴望的……是讓他們覺醒，讓他們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話音落下，我轉頭看向武思，緊緊牽住她的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師姐，應該吃飽了吧？」
武思微微一怔，隨即輕輕點頭：「嗯。」
「那就走吧！」
我們攜手離開，踏入下一場未知的風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