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什麼會那麼臭。」爆豪勝己抓著綠谷出久的手端詳著,用細微的喉音沙沙地問道。
解釋什麼,還能怎麼解釋。在這個充斥著氣味的小社會裡,味道就說明了一切。對於嗅覺敏感的alpha與omega而言,同儕身上沾染的味道,即是人際關係的鐵證。
雖然無從辨別沾上去的味道是怎麼發生的,但肯定是兩個個體之間、在某段時間內、有著短距離的接觸。或許是一頭撞上了、或許是同處密閉空間,都是有可能的。
但現在的綠谷出久身上所發散的味道,毫無疑問地是那兩匹不懂社交距離的野獸、的氣味產物。
那還會有誰呢,當然是腥甜石榴味道的渡我被身子、與風砂乾燥味道的死柄木弔。昨晚的社辦很熱鬧,一聽說有學長的愛心餐,渡我被身子便拉著麗日御茶子與伊口秀一學長一起來同樂,但因為後兩者是beta,所以並無味道。狹小的社辦裡,大家一起打鬧著、遊戲著,會有一些味道的感染,也是在所難免的。
綠谷出久看著青梅竹馬那兩道好看的劍眉又擰在了一起。
傻瓜,綠谷出久想著。所有小勝想過可能會發生的事,那肯定是沒發生啊。
最多就是渡我被身子用她的胸懷固定住自己的頭,而死柄木弔學長強制給自己套上新開發的體感遊戲道具,最後歪歪扭扭地跌成一團而已。而在那時候抹上的氣味,即使經過沐浴乳的洗禮,仍然是騙不過爆豪勝己的鼻子。
當然,有麗日御茶子的在場,渡我被身子已經表現得很收斂了,沒有隨意再撩起裙子,做出一些十分不淑女的舉動。而死柄木弔學長在這些信任他的學弟妹面前,也會繃起前輩的架子,表現得過分和藹可親。
「就……我昨天去了遊研社那邊。」
「就跟你說,少跟那群人來往。」爆豪勝己簡直像是囉唆的老媽子、或是愛操心的男朋友,用一種打翻醋罈子的語調說著抱怨。
「小綠谷、小爆豪,你們得要快一點。」生物系的蛙吹梅雨,在桌子的對側瞥了一眼兩人。現在可是課堂之中,磨磨蹭蹭的話,進度會落後的,所以她忍不住地出嘴提醒。
「啊,抱歉,我們會的。」綠谷出久朝著蛙吹梅雨笑了笑,然後轉回頭。
「來吧,小勝。」
綠谷出久對著他的青梅竹馬攤開了左手,掌心白淨,態度是如此地毫無隱瞞。
一眾學生所處的課程是基礎生物學實驗,這是大二的共同必選,心理系與化學系的同學,是能夠從一系列的課程中五選三來進修。爆豪勝己當然是問出了綠谷出久會選這門課,所以才屁顛屁顛地跟上的。這可是為數不多能夠光明正大地接近目標的機會,爆豪勝己又怎麼可能會放過。
爆豪勝己的手中拿著採血片。拆開包裝後,裡面是一個約莫五公分的金屬片,金屬片的前端有著一個尖銳的三角形尖角,閃著森森的光芒。顧名思義,這是一個能刺破皮膚的器具,用三棱針的前端扎破手指,再將血液滴至載玻片上,之後再放到顯微鏡底下觀察血型。不同的血液在顯微鏡底下,能夠與血清結合並凝聚,故能判斷樣本的血型。
爆豪勝己厭惡著綠谷出久的這種態度。彷彿一點小傷不算什麼般地坦然自若。他對於綠谷出久的毫不在乎感到莫名地焦躁,即便現在是他自己必須親手,拿著採血針刺破綠谷出久的皮膚。
綠谷出久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他愛哭,一點小事就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並不是說覺得那樣的綠谷出久比較好。只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爆豪勝己無從判別,綠谷出久究竟是什麼時候變得勇敢的。
這實在讓人感到胃中有股刮搔感。
「嘖。」爆豪勝己不自覺地咋了聲嘴,用採血針的尖端比劃著綠谷出久的食指。
綠谷出久的喉結滾動。在血液凝集實驗中,只有加入了會與抗原結合的血清,只能判定血型罷了。他告訴自己,冷靜點,因為知道今天的課程內容,早上已經服用過兩倍的劑量了。
關於第二性別的鑑定,並不能從這種簡易的實驗中被識破。
周遭此起彼落的氣味與小小的哀鳴聲,讓課堂的氣氛又熱絡又混亂。關於與性別相異者相處的禮儀,那是從青春期起開始的教育。就算alpha與omega有著麻煩的生理週期,因為科技的發展,也可以透過抑制劑來壓制。
當然,成年人們對此,多了一些能夠應對的選項。
會讓一群孩子連口罩也不戴,就在實驗課上讓他們嗅聞到彼此血液的氣味,也是進入真正成年人社會的預習。他們大二,十九歲,再過一年,就達法定的成人年齡,正踏在成熟與不成熟的分界上,好似僅差一步就能羽化為蝴蝶的蛹。
同學們有的躍躍欲試地到處嗅著別人的氣味、有的卻是皺起眉頭顯得惴惴不安。在這群人之中,最為冷靜的,莫過於永遠無法搞懂大家到底在忙什麼的beta了。
綠谷出久身上不帶氣味,當然,血液內也不會有味道。這是絕對的理所當然。他可是beta。
爆豪勝己終於下定決心,心一橫,用力地一把扎了進去。
啵嘰。表皮被破壞的聲響微小,卻讓爆豪勝己的心緒動搖,簡直比他自己被扎的時候還疼痛百倍般,緊緊地咬著後牙槽。
那一瞬間,僅僅是一瞬間,綠谷出久似乎能從肉眼見到爆豪勝己身上洩漏出的訊息素——如小小的金平糖,炸出橘紅色的火光。但那是不可能的,綠谷出久舉起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讓錯置的五感歸位。已經用特殊藥物壓制的他,理應是不可能用鼻子感知到爆豪勝己的。
「會……痛嗎?」
「太誇張了,小勝。」綠谷出久看著彷彿露出吃到苦瓜表情的青梅竹馬,從「可能會被發現」的情緒中放鬆下來,不禁失笑地說著。
綠谷出久憶起過往,小時候的爆豪勝己,可是曾一拳打在自己的鼻子上,那時候也沒見他那麼膽小地擔心東擔心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