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伯,您為什麼會在這裡當大樓管理員?」莫妮卡問。
「妳覺得不好嗎?」李伯伯反問。
「不是……」莫妮卡覺得有點失言,連忙改口,「二十年來都在同一棟大樓做這些,不會覺得無聊嗎?」
「年輕的時候我也會這樣想。」李伯伯說。
夕陽照在莫妮卡和李伯伯身上,微風吹著,感覺十分舒爽;下面擁擠的街道變成背景畫面,似乎和這頂樓上是無關的另一個世界。天台的另一頭,師父拿著不知道什麼道具四處偵測,小亞則跟在他後面問東問西的。
「我本來是軍人。」李伯伯說:「小時候家裡沒什麼錢,為了讓我多唸點書,早早就把我送進了軍校,後來就成了個士官長。小時候什麼都不懂,後來就慢慢對很多事情不滿,開始自怨自艾,心想都是因為家裡窮,等於把我賣給軍隊,讓我困在那裡,不能出去好好的發展。
「有幾年我喝酒喝得很兇,那時候年輕身體好,每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隔天一點事都沒有,天一黑又繼續喝,喝了酒無聊就賭兩把,每個月都把軍餉輸得光光的。那時候就是苦悶,喝酒可以麻痺情緒,賭博則提供刺激。
「直到我遇到現在的老婆,她那時候還是大學生……她改變了我,讓我開始替未來著想,把賭戒了,但是酒沒那麼容易戒,就慢慢地減少喝酒的量。正以為日子要好起來了,也開始準備結婚的打算,沒想到出了一場意外。
「那次部隊演習,我帶連上砲兵在東港打靶,打的是遙控飛機。那是韓戰美軍留下來的四零砲,老實說根本打不到真的飛機,連遙控飛機都很難打到,往往一次演習下來幾個營全部都掛蛋,偶爾打下來一架大家通通有賞。
「不過打不到是正常的,大家只求平安退伍就好,我也是。總之一切照程序來,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看著那些大頭兵別出事,比如說把手給夾進送彈匣,或是腳被砸了、頭被撞了之類的事。沒想到那些天兵竟然把砲給轉過了頭,一發砲彈往正上方打上去,我知道這下慘了,立刻叫大家逃命找掩護,結果砲彈掉下來在我後面爆炸,我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後來又做了幾年的復健,到現在左手還有三根指頭不太會動,肩膀一到冬天就痛得不得了。
「當然我也就提早退伍了,領了一筆錢,但是不知道今後要幹嘛。起初幾年我根本沒辦法工作,但萬幸的是她一直陪著我,還嫁給了我。
「從那時開始我就不再抱怨了。
「這份工作沒多少錢,但是國家有補貼我,所以日子還過得去。我小時還滿喜歡畫畫的,後來我就自己開始塗塗畫畫,也認識了一個美術老師,跟他學了幾年。大家都把成就放在工作上,但是我覺得我最大的成就是我的家庭;去年我的老大替我生了個孫女,我還沒退休就當阿公了,工作又輕鬆,沒事就畫畫圖,妳說我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我應該看開一點的,是不是?」莫妮卡覺得,很多事如果早點放手,或許她就不會這麼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