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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電梯》 五樓 真的不能接受這種事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電梯

 

 

 

五樓 真的不能接受這種事

 

 

治平連續陪她上下班一個禮拜。當然這是她要求的,而她很不喜歡這樣;她認為這種事應該是男生主動表現才叫誠意或貼心,由女生來要求就全部都不對了,所以她說這算是懲罰他放鴿子。這樣她還算勉強可以接受。

 

 

但是這種懲罰沒辦法進行一輩子,而且治平從第二天的下班起就已經很明顯不耐煩了;他很快就要不行了,因為他才不會懂他犯了什麼錯,他只是覺得他在配合女朋友的任性而已。

 

 

所以她得趕緊想出辦法來才行。

 

 

這一個禮拜下來,她都避開那部電梯,只坐其他三個。星期二的時候她又見到他們一次。電梯門在她經過的時候打開,裡面仍然是同樣的四個人,同樣的衣服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姿勢,三男一女,穿著深色的套裝,男生都打著領帶,拎著公事包,女生也在外套裡面穿著有領的白襯衫。完全是再正常不過的上班族打扮,但她知道,他們到了八、九樓之間會忽然不見。

 

 

除此之外真的什麼改變都沒有。每天照常開會、吃飯、打報表、送公文,同事之間也沒聽說有誰提過類似的事情。欣慧走了兩天樓梯就放棄了。她和莫妮卡一樣不去搭那部有問題的電梯,也不敢一個人搭,每次都拉著別的同事一起進去;不過她也沒和別人說,理由和莫妮卡一樣,說出來太奇怪。而且過了一個禮拜下來,欣慧似乎已經漸漸把這件事拋在腦後。莫妮卡問過她一次,她說看到過那部電梯的門打開,還被嚇了一大跳,但是裡面並沒有她說的那樣的四個人;而且她至少親眼見到四、五次有公司的同事進去,事後也沒有看到他們被嚇得半死跑出來。

 

 

所以她得到兩個「也許」的結果。

 

 

也許只有那部電梯有問題。

 

 

也許只有她會遇到。

 

 

第一個也許如果成立的話,她只要從此不再去搭那部電梯就好;雖然想到還是毛毛的,但好像一時還不算太糟糕。第二個也許就糟糕透了;如果只有她會遇到,那肯定是有什麼和她有關的原因,這樣一來她就無法置之不理了。

 

 

根據這兩個也許,她開始對外求助。她找了另外一個姊妹淘小亞,因為她覺得繼續找欣慧討論會把她嚇壞;欣慧如果嚇壞的話,她可能會常常跑來找莫妮卡說她覺得哪裡很可怕,這樣會讓莫妮卡更無法忽視這件事,然後兩個人就會互相把對方弄得更害怕,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而且小亞對拜神拜佛之類的事比較懂,她有個師父,還有一串開過光的佛珠,還有些花了不少錢買的水晶。

 

 

小亞聽了這件事,馬上就告訴她:「第一點,如果只有那部電梯有問題,很明顯就是那部電梯出過什麼事。第二點,如果只有妳看得到,很明顯就是妳出過什麼事。」

 

 

「我才沒出過什麼事。」莫妮卡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小亞說:「我是說,有個什麼事情和妳有關。」

 

 

「什麼事?」

 

 

「我怎麼知道?」

 

 

「那我怎麼辦?」

 

 

「我想,應該要把那件事找出來吧。」小亞說得很理所當然。

 

 

「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怎麼找啊?」莫妮卡覺得自己倒楣透頂,而且有點後悔找小亞,因為她說的其實根本就是廢話。這種結論她自己早就知道了。

 

 

「找找看有什麼新聞吧,搞不好那裡發生過意外。」小亞說:「我也只能想到這個了。」

 

 

「這我也想得到啊,這幾天我都在上網找,不過什麼都沒找到。」莫妮卡說。

 

 

「我覺得還是請師父過去看看比較好。」小亞說:「就算妳打聽到什麼,妳也不可能自己化解啊。」

 

 

「妳確定這樣有用嗎?可是我不想驚動太多人,我是說,師父來要幹嘛?做法事嗎?可是別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耶,這樣不會太惹人注目嗎?」

 

 

「不然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換工作囉。」小亞說:「不要再去那棟大樓了。」

 

 

「我不喜歡這樣。」莫妮卡說:「而且,萬一他們跟我到別的地方呢?我覺得那樣我會被嚇得更大。」

 

 

「我先跟師父說一說好了。」小亞說:「先去看一看,不要做什麼,這樣就不會驚動到別人了。」

 

 

「唉,我真的不想這麼勞師動眾。」莫妮卡嘆口氣,但是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真的無計可施,當然她也知道乾脆換個工作算了。她不知道最後演變成離職或是要請師父來辦法會,哪一個她比較不能接受,不過她很確定兩個她都不喜歡。她並不排斥求神問佛,而且她知道上班族有一半是業務,而業務有一半都比她更迷信,弄個法會並不會被認為太怪力亂神。但她不喜歡把事情弄大,尤其是除了她以外沒有人看得到的事情。

 

 

「如果能不要太惹人注目的話,請師父來看看也好。」莫妮卡說:「至少不會只有我一個人在發神經。」

 

 

不過她又想到,萬一連師父也說什麼都沒有呢?那不就証明了真的是她一個人在發神經?這比換工作更讓她不能接受,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沒有一個解答的話,就算她換到別的地方工作,恐怕還是會對電梯產生恐懼。如果怕電梯的話,不就等於沒辦法在台北生存了嗎?不只是台北,不管哪一個現代化的都市都一樣,電梯是無所不在的,她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讓自己變成一個害怕電梯的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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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台灣,大家打開電視看新聞,都只想看別人幫自己罵那些已經知道的事,或是大家都熟悉的小確幸。真正的新聞沒有觀眾。而這裡是沒有小確幸的。我不說那些順著大家意的話,我只寫給不願看電視的觀眾。因為總要有人寫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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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電梯門關上,語音輕聲地說:電梯going down。她忽然沒來由地想起流傳已久的冷笑話,說電梯裡的語音:going down,用諧音唸就變成「夠淫蕩」。電梯夠淫蕩。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就因為這樣才很冷,才莫名其妙的好笑。她發現自己有點想笑卻因為臉部肌肉僵硬無法變成一個笑的表情。</p>
<p>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花了嗎?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嗎?這一切都是幻覺嗎?她是看過很多鬼故事,通常是電梯裡多了一個人,或是有一個別人都看不見只有特別倒楣的主角看得見的人,總之這個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鬼。但是,本來在電梯的人卻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又是誰?</p> <p>她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那些人的長相。不是因為他們像鬼故事裡的鬼一樣,會混淆你的視線或記憶,單純的只是因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雖然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但是她根本沒有多看一眼;就像每一個早晨一樣,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裡面和外面的人會有一個眼神的交會,如果其中有認識的人,就會笑一下,點個頭;如果沒有認識的人,那就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裡面根本沒有人一樣,默默地走進去。</p>
<p>曾經在我眼前,卻又消失不見,這是今天的第六遍。</p> <p>電腦喇叭裡傳出盧廣仲的歌聲。莫妮卡剛洗完臉,坐在梳妝台前擦乳液,一邊推著臉頰後方她老是覺得有點浮腫但其實看不太出來的地方,一邊聽盧廣仲唱著:電影裡的配樂,好像你的雙眼。我愛你,快回到我的身邊。</p>
<p>莫妮卡是台北市幾萬個沒沒無聞的行政助理之一。每天早上她都會走進台北市幾萬座電梯之中的一座,到位於十七樓的辦公室上班,到了晚上再同樣地搭電梯離開公司;有時候她上下班搭的是同一座,有時候不是,總之都是四座一模一樣的電梯之一,她從來沒有理由特別去注意是哪一個。直到今天早上。</p>
<p>這句:「一道小小聲,但這時聽起來有點刺耳的掌上型電動玩具,在沙發角落響了起來。」當中「小小聲,但這時聽起來有點刺耳」是形容字句,是用一個句子來當形容詞。形容什麼?聲音。電動玩具的聲音。前面的一道,也指的是聲音,沒錯吧?但是形容詞完了,後面他接的是什麼?「掌上型電動玩具」。然後下半句則是把整個上半句當做主詞,就是「什麼什麼的電動玩具」是主詞,它響了。</p>
<p>我的性幻想在進行時像投影片,一格一格的,會動但不連續。我自己在裡面是彩色的,其他是黑白的,有線條和網點,但有時也是漫畫人物。如果只是隨便想想我自己會比較接近本來的樣子,越努力想就會越接近漫畫,中間程度的會有點像水彩畫。其實看到一些很浪漫的愛情故事我也會自己翻譯成黑白的漫畫格子,好像我的想像都是這樣進行的,不只是性幻想,就是對生活的摘要。</p>
<p>電梯門關上,語音輕聲地說:電梯going down。她忽然沒來由地想起流傳已久的冷笑話,說電梯裡的語音:going down,用諧音唸就變成「夠淫蕩」。電梯夠淫蕩。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就因為這樣才很冷,才莫名其妙的好笑。她發現自己有點想笑卻因為臉部肌肉僵硬無法變成一個笑的表情。</p>
<p>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花了嗎?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嗎?這一切都是幻覺嗎?她是看過很多鬼故事,通常是電梯裡多了一個人,或是有一個別人都看不見只有特別倒楣的主角看得見的人,總之這個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鬼。但是,本來在電梯的人卻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又是誰?</p> <p>她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那些人的長相。不是因為他們像鬼故事裡的鬼一樣,會混淆你的視線或記憶,單純的只是因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雖然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但是她根本沒有多看一眼;就像每一個早晨一樣,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裡面和外面的人會有一個眼神的交會,如果其中有認識的人,就會笑一下,點個頭;如果沒有認識的人,那就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裡面根本沒有人一樣,默默地走進去。</p>
<p>曾經在我眼前,卻又消失不見,這是今天的第六遍。</p> <p>電腦喇叭裡傳出盧廣仲的歌聲。莫妮卡剛洗完臉,坐在梳妝台前擦乳液,一邊推著臉頰後方她老是覺得有點浮腫但其實看不太出來的地方,一邊聽盧廣仲唱著:電影裡的配樂,好像你的雙眼。我愛你,快回到我的身邊。</p>
<p>莫妮卡是台北市幾萬個沒沒無聞的行政助理之一。每天早上她都會走進台北市幾萬座電梯之中的一座,到位於十七樓的辦公室上班,到了晚上再同樣地搭電梯離開公司;有時候她上下班搭的是同一座,有時候不是,總之都是四座一模一樣的電梯之一,她從來沒有理由特別去注意是哪一個。直到今天早上。</p>
<p>這句:「一道小小聲,但這時聽起來有點刺耳的掌上型電動玩具,在沙發角落響了起來。」當中「小小聲,但這時聽起來有點刺耳」是形容字句,是用一個句子來當形容詞。形容什麼?聲音。電動玩具的聲音。前面的一道,也指的是聲音,沒錯吧?但是形容詞完了,後面他接的是什麼?「掌上型電動玩具」。然後下半句則是把整個上半句當做主詞,就是「什麼什麼的電動玩具」是主詞,它響了。</p>
<p>我的性幻想在進行時像投影片,一格一格的,會動但不連續。我自己在裡面是彩色的,其他是黑白的,有線條和網點,但有時也是漫畫人物。如果只是隨便想想我自己會比較接近本來的樣子,越努力想就會越接近漫畫,中間程度的會有點像水彩畫。其實看到一些很浪漫的愛情故事我也會自己翻譯成黑白的漫畫格子,好像我的想像都是這樣進行的,不只是性幻想,就是對生活的摘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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